女使小厮众人齐刷刷跪地:“请摄政王恕罪,婢子们这就将笔拿出。”
在摄政王跟前落笔,等同于殿下失礼。
瞿绾眉心里跟着有些犯怵,屋子里的气氛从方才的舒适自在,变得隐隐紧张起来。
就在当大家都以为摄政王会责怪时,他朝帘子这边走来两步,弯下腰,捡起地上的笔,从微黄帘子的缝隙中将笔递出。
“南山街的羊毫,很是贵重,请夫人收好。”语气和方才一样,并未有怒火。
瞿绾眉一怔,起身走到帘子前:“是,王爷。”
二人离得更近,仅隔着一道纱幔,没有了光的折射,离得越近,反而越看不清。
瞿绾眉伸出双手去接他递来的笔,只看见他手掌向上,和上次在街道时不同,这次很近,近得她能看清他手掌的纹路。
他的手不像平常世家公子那般清秀,而是宽大有力指节分明,指腹间有明显的手茧,不愧是常年在外行军打仗的大将军。
瞿绾眉此时还不觉得意外,当他反手将笔放在她的手心时,她赫然看见他手背上一颗暗红色的痣。
暗红色的痣,像一颗小小的朱砂,极为少见。
前世瞿绾眉见过一次,那是她在章莺莺进府后的第二日。
她心情烦闷来到南城落安寺倾诉。
公府深宅,夫君背弃,心烦意乱不知所措,只求菩萨指点。
在她闭眼求签之时,有一男子在几案后伸出另一只手来,丢给她一只橘子。
橘子是干瘪的,但落在手心很重,很重。
他说:“事上难事多,但却都在一念之间,你见到身后的门槛没有?”
瞿绾眉心生疑惑,握着橘子回头朝身后看去,寺庙门口有着半尺高的石门槛,这个每座高门府邸都有,她点头:“看到了。”
男子收回手,声音洒脱淡然 :“跨出去吧!”
瞿绾眉十分不解:“何意?”
男子声音低沉,语调轻而慢:“深宅大院,朱门高户,囚其一生都不得安宁,那就跨出去吧!万水千山,总有你的去处。”
瞿绾眉自幼在家中婆子女使的教导下,和平常世家女子无异,只知出嫁随夫,一心只为宅宁,若是被休弃,会遭世人千发所指,更别说离开深宅,去往别处。
她被他的话惊住,不可想象,忐忑问:“可......我是女子,离开......可有出路?”
男子笑答:“是女子又如何,世间万物皆为刍狗,你我又有何不同,莫要看低了自己,也莫要高看了别人。”
瞿绾眉紧握着那个干瘪的橘子,将他的话一字一句听到心里,直到回府都久久难以忘怀。
她开始反抗,她开始厌弃国公府的教条,她不愿再和几个女人争一个丈夫,不愿在深宅中为虚无缥缈的情义争风吃醋。
可惜,国公府没有给她机会,那道门槛太高了,高到一眼望不到头。
世家数百年定下规矩,哪是你仅有空前绝后的思想,就能踏平万人叠成的高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