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头穿着几层厚厚的衣服靠在炕边上，旁边烧着小火炉，通着大火炕，在温暖的小屋内，真是有了过去的影子，窗户上冻着一块一块的冰花，三层窗户，外面两层防风塑料，这才正好。

窗户上照进来的好似一个个幻灯片，在屋子里灯都不用开，蓝幽幽的。他们几个老头子围着火炉聊天，把手揣在袖子里，正说到地球减速的问题，老刘头感慨颇多，一阵阵地长吁短叹。

“哎呀哈！老哥儿几个呀，你们说说，这日子，没想到真是很有盼头呢！十年前我还以为我们要完蛋了呢！再也回不去了，没想到老了老了，快要不能动了，还能再感受一次归乡的喜悦，比我活这辈子的哪次，都要激动呢！”

老秦坐在炕上，说：“哎呦，这谁说不是呢！就咱们这样的身体，每天就是靠营养泡饭勉强续命，如果真的花五、六年的时间回去，倒不如赶紧趁着这个机会，去火星玩他娘的一趟，我小时候的梦想，可是当一个世界顶尖的科学家！嘿！我跟我们老师就是这么说的！我要当一名伟大的科学家，然后飞向火星！”

老刘讽刺道：“嚯嚯嚯！还世界顶尖和伟大呢？你看看你现在，老了身体都缩了，你还怎么去火星，你那个时候，你知道火星是什么嘛？”

“你说对了，我那时候真连火星都没有见过呢……但是当时就是想这么说啊，那时候小伙伴们都是这么说的，上小学之前就知道火星啦！一口一个火星，我们那时候玩游戏都是火星战士，多高端呐，你们俩再瞧瞧现在，行星发动机都拔地而起了，我年轻的时候以为高楼大厦就已经够高的了，得抬头看……”

老打头在一旁点着头，说：“老秦呐，深有同感，深有同感啊！说起上学那时候，哎呦，我们学校里还是一堆堆破破烂烂的平土房呢，在大山里，别说是红砖大瓦房了，大风天屋顶上的破瓦片都给你吹飞咯！到了下雨天还漏水，尤其在中间顶梁柱的那个地方，顺着木头往下滴水，教室里面都是泥！书本多珍贵啊，掉地下不能用了！可哭了好几个人呢！每到下雨天，我们就拿木桶接水，我现在还记着那滴水的声音呢，想想真是好听啊！我每次去上学，都是穿着好不容易买来的塑胶大靴子，不合脚，提前一个小时出发，踩着泥去上学，就那样都要迟到呢！”

话题说到这了，老刘头真是不知道打怀仁这家伙小时候上学的环境这么艰难，心中多了一份满足以外，还有一些庆幸，说：“嘿呦，那你可真是苦了，我上学就在市里面，我们倒是想房顶漏雨，这样我们就不用上课啦，哎呀哈哈哈，那样多好啊！我们那个时候差不多都这么想，盼着下雨，盼着打雷，又盼着漏水！天气能有多恶劣，就来多恶劣的天气吧，结果一个都没实现！现在反倒是实现了……”

老刘无奈地摇摇头，轻轻拍打着自己不中用的腿。

老秦看了看外面一道道打在玻璃上模糊的光柱，对老刘说：“老刘啊，你瞧瞧泥那出息，人家老打，那会下着大雨，都要提前一个多小时去学校呢！你还想不上课……你真是想得美啊，那时候能阻止上课的就只有地震了！地震哦！老打，我还是想听你说，你继续说吧，我和老刘一样，小时候上学环境好，随着课业的繁重，火星也就远离我的生活啦！你这，也算是一个传奇啦！”

老打头“噗嗤”一声自嘲，道：“传奇？就我这还传奇？要说传奇呀，那得是我的老师们，那才是真正的传奇呢！放在以前的我，我肯定羡慕你们学校的环境，但是现在不了，即便再烂啊，那也是我美好的回忆。

“不过，我是后来去县里上了初中，才知道学校能够建得那么好，干净整洁，看着都舒坦！有宽阔的水泥地操场，有一个个有点发锈的篮球架，还有石头做的乒乓球桌案，高低杠也有呢！好到我都不敢玩！我在山里上学可没有这么好过，房顶下雨肯定要漏水，有时候我们拿着塑料布铺在房顶上，反而成了其他的地方漏雨，但是不妨碍我们上课，老师就跟我们讲水为什么是往下滴滴答答的，为什么会叼在地上，而不是下雨的时候，天上却成了海，又问我们为什么下雨天不是地上的水往天上跑。”

老打头满脸的怀念，抬起头仿佛就能看到那漏水的屋顶，水珠正一滴一滴地砸在地上，在行星发动机的光下，水滴是蓝色的，像是时间逝去而留下的泪水，在没有铺石子的地上砸出了一个大坑。老打顺着滴下来的水珠，低下头，在地上找着那水坑的时候，才知当下已不是过去，地上干干净净的，哪有什么水珠啊。

老刘和老秦也不说话，就等着他继续说。

老打头眨么眨眼，继续说：“后来啊，老师发动我们大伙，从山里面捡一些石头回来，铺在教室的地上，这样下雨的时候，就不至于泥泥糊糊的。那时候真是太难了，夏天还好，有时候就是虫子多，但冬天上学可就麻烦了！我们需要在去学校的路上捡一些柴火，有时候我还要专门绕远去捡，就为了教室里面能够暖和一些，多烧一烧！我们的书包就是这么磨破的，还有一些同学是没有书包的，拿着绳子捆着柴火，书本夹在里面都磨烂了，就那样的作业本，舍不得扔啊！

“现在想起来，还是想去捡一些柴火，我们每年都是这样，然后拿到教室去烧火炉，那时候山里没有什么煤炭烧，一天就能烧那么不大点儿的几块煤，老师把仅有的一点工资用来给我们填补学习用具和购买煤炭了，所以更多的时候，我们就是烧柴火，到了中午，老师带着我们一起做饭，大锅烧油，对了！那也是用的我们老师的支教工资！老师骑车去县里拿工资，回来总会买很多的菜，一下锅，那个香味啊！简直要香死个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