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昕鹤听后浅浅一笑,光是浮想起这个画面就如同眼前走马观灯的出现洛希的模样,一颦一笑,都有些鲜明的性格特点。
“王爷,那人按照你的要求带来了。”顾书亭也说够了突如其来的趣事,脸色一变,低声道,“正押在门口,等候差遣。”
“让他进来。”
千昕鹤淡淡的说道,微凉的指腹揉过羊脂白玉扳指,若有所思,缓缓抬头,叶琪已经被玄卫五花大绑,直接带到了跟前跪地。
叶棋是吓得慌,走了个洛希,又迎面来了个带着捆绳的顾书亭,连忙带着哭腔道,“公子饶命,小的实在不该骗人,小的知错了,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知州县衙正缺一个学监,雇人到私塾教书育人,你有这个口才,能力不差,很适合。”千昕鹤淡淡的抿了抿茶,他留意到叶琪在东门大街行乞时,若无人施舍便坐地挥笔卖字,书法铿锵有力,可见以前学过点东西,“本王见过你写的小楷不错,也能做文章,别浪费了才能,明日去州府报道罢了。”
叶琪一听他自称本王,心中凉了半截,正欢喜又悲从中来,遥想母亲一直鼓励他读书考科举,自己数年未中,没想到母亲临终自己任然是一事无成,自暴自弃,在街头行乞卖画,荒废余生,彻底的放弃了自己。
他看了看聘书,不敢相信,十三岁开始考科举,如今三十三未中过半个秀才,感激涕零,连忙磕了几个响头,“小生这就家去告慰亡母,王爷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你应该感谢知州褚大人,是他发掘的才能,不想埋没人才,主动来请本王同意让你在私塾里做学监。”千昕鹤淡淡的道,见天色已晚,让书亭送他家去,以礼相待。
叶琪心中温暖如春,第二日早早起来,赶往胜家学堂,此处有官中设立学塾,教导因贫困无法上学的幼童,一来当即受到佟学究和书童们的夹道欢迎,乡里百姓也都手捧鲜花和美食送他品尝,称呼他为“叶学监”。
“叶学监到胜家学堂,让我们可是蓬荜生辉呀。”容学究是个耄耋老头,杵正拐杖领路,“这里除了老朽读过些书,邻里的都是些穷苦人家,官中致力于为这些学童教育,如今你来此处教书,大家都是高兴极了。”
“晚生不敢当,还请学究多多指点。”叶琪也恭敬的作了作拳,这日就上了一堂讲授古诗的课,学童们都孜孜好学,下课了,都纷纷追着对这个新开的学监问东问西。
“学监,为何春雨表相思呀?我娘就说下雨最讨厌,庄稼都泡烂了呢。”一个学童追着问,又有一个学童补充道,“我爹也不喜欢雨水,总是把衣服鞋子都淋湿了,很讨厌。”
“那是你们不知春雨润如酥,点点是黄金。”这时一个赤脚背着小箩筐的女孩从后门走出来,她的背箩筐上还有个牙牙学语的小妹妹,手中握着一块酥饼,努力的啃着。
叶琪一看心疼极了,没想到还有如此家境凄凉的人家,看似是田里务农回来,还要照顾家中的妹妹,蹲下和小女孩视线持平,忙道,“小姑娘,你也是来听学的吗?”
“学监误会了,我是这里的先生。”梁蕊鳎一笑,摸了摸自己脸上的泥土,露出张小巧可爱的脸,看似八九岁,实则她已经刚过及笄,“我家姐姐在此处教身有奴籍的学童们制茶,日后不考科举也有个好出路,我也因而来这里,教他们学插秧,固国之本。”
叶琪也算是长了见识,连忙说自己真是粗俗之人,竟然看低了小娘子的本领。
“想必你还没有见过我家娘子,她应该在后堂教煮茶,如今快要下学了。”梁小娘子指了条路,“往前走,直直过课堂过去便是。”
“小生谢过梁小娘子指引。”叶棋过去只感叹读书人不考科举没出路,想起来那些奴籍之人连唯一的出路都没有了,自己还有什么可以怨天尤人的,想要去见见这一位“娘子”,她如此无私授学,自然要拜会一下。
远远的就看到一位小娘子束着襟膊,正在石碾上研磨茶碎末,她梳着懒散的弯月髻,还能看到几缕打散的乌丝散落后背,看得出来应该是个闲散优雅的,叶琪站在她背后,恭敬的一礼,“叶生初来报道,见过茶娘子请安好,不知可否,得知贵姓尊称?”
“啊?”
洛希正干的热火朝天,很自然放下手中碾柄回头一看,见到叶棋,顿时变脸,“好哇,你这小崽子敢骗到学堂来——”
叶琪也吓了一身冷汗,见她不由分说捉起案上的锅铲,忙道,“小生、小生是王爷举荐来的,小生、有、有聘任书的、、、”
“还敢说谎!”
洛希一伸脚就把叶琪拌翻在地,拽着他的领子,“你也不想想,扬州城什么时候出了个王爷?你欺负我洛希是眼瞎还是耳聋?”说罢,她举起铁铲就要敲下去,吓得叶棋惊慌失色,“是裕王,裕王爷让我来的……!”
她一听,手中的铁铲愣在半空。
“小生可对天发誓,绝不敢口出狂言。”叶琪上一次被洛希揍得那一拳长了记性,腹部还隐隐作痛,“那日姑娘走后,裕王爷的人已经来了,他早就知道小生是行骗的人,不计前嫌,还给了小生这份机会的。”
”真的?“洛希盯着叶琪,望着他的双眼就像是要看透他所有秘密,不容半点虚假。
叶琪捣蒜似的疯狂点头。
“幼童无知,你若敢教坏他们一分,你知道我的脾气的!”洛希说着就甩开了叶琪,继续回过头碾压茶叶,内心不知不觉中她对千昕鹤的有了好感,嘴角都是上扬的浅笑。
傍晚时分回到家中,洛希将剩余教学的茶粉包装起来,特意登门,敲开隔壁家的大门,见到千昕鹤亲自来开门,有些意料之中,“怎么裕王爷,亲自做应门小童了。”
千昕鹤听后浅浅一笑,不置可否,唯有被迫躲在屋内的顾书亭一脸无奈,一听到外头说是洛希,王爷二话不说的让他别出门。
”不知洛姑娘来,有何要事?”他说话的声音如同春雨润物,绵绵微凉,酥软人心。
洛希一时听得出神,望着眼前绝不像是高入云耸的凌霄花,反而像是误入凡间的君子竹,古人云伯牙子期,知音流水,她也少了些对皇家的偏见,“王爷用人唯贤,不问过往,我洛希佩服你的品行,要来谢你。”
千昕鹤也是不久前才知道胜家学堂原是本地富商捐钱而建,后有官府调拨学监管理,而这其中捐出最多银两的正是闫楼,“本王也很佩服洛姑娘的毅力和才智,鼓励兴办私塾,有教无类,正是我朝的不栉进士。”
洛希一时脸红的厉害,急急忙忙的想起来登门原因,将一包茶粉塞到千昕鹤,“送你,点茶,是上好的茶,绝非次品。”
“本王……”他接过茶,有些欲言又止,洛希误以为他不喜欢这民间的杂茶,想要拿回去时,他脱口而出,“并非不喜欢吃点茶,而是如今,本王不知不觉喜欢喝梨花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