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识到纸上作的画,燕丹立刻就被这种新颖的东西吸引住了,他显然是个会欣赏的。
这幅画无论用笔、用墨都极为高明,加一笔多了、少一笔不够,深一分臃肿、浅一分单薄。
画的内容倒是一目了然,海上的游鱼和空中的飞鸟,在夜一的妙笔之下,显得生动而又快活。
空白处还写了一句诗: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整幅画突出的就是两个字:自由!
这可不是夜一随随便便画的,他特地画了这些内容,就是为了刺激燕丹。
果不其然,燕丹一开始是认真在赏画,越看越喜欢,可看着看着表情就不太对了。
飞鸟、游鱼尚且无拘无束、自得其乐,我堂堂燕国公子,却寄人篱下,被圈禁在咸阳这异国他乡。
更进一步,飞鸟有穹顶天空,游鱼有广阔大海,这无尽的空间任由他们施展才华、抱负。
可自己呢?
被关在这座金丝笼里,手脚尚且伸展不开,纵有万千本事,到最后也只憋出来牢骚两句。
最可恨的是,连牢骚都不敢大声骂!
想想嬴政,小时候和自己一样质在他国,一起偷鸡摸狗、东躲西藏,可如今人家已经是大秦之主。
而自己还是一个可怜的质子。
一想到这些,燕丹不由悲从中来,岁月蹉跎二十载,一事无成,一时间满腔愁绪无处宣泄。
到最后只能是自己生生给它吞下去,化作幽幽一叹,在这一刻,他脸上的阴霾似又深了几分。
由于旁边还有人等着,燕丹迅速整理心情,收起画卷,恢复常态。
“先生这幅画气韵生动,堪称返璞归真,丹喜爱至极,就却之不恭了”
“公子喜欢就好”
···
宴会继续,三人接着喝酒,同时谈天说地,牛皮尽管往海了吹,氛围热烈而快乐。
总计约一个时辰的时候,姚贾喝的满脸泛红,迷迷瞪瞪的,最后一次举杯邀请:
“来,公··公子,先··生,今夜尽·尽··尽管··呃,尽管纵酒,不··不醉不归啊”
说着也不看两人的反应,把酒往嘴里送去。
许是喝的太多,姚贾整个人摇摇晃晃的,结果手上没拿稳,杯子翻了,人也趁势往桌上一趴,不省人事了。
夜一和燕丹看的哈哈大笑。
燕丹吩咐侍女道:“姚大人喝多了,去喊两个下人过来,搀到隔壁厢房休息。”
“是”
等到下人把姚贾抬走,燕丹挥挥手示意歌舞退下,紧接着让最后两个侍女也退下了。
夜一默不作声的看着这一切,只是低低一笑,直到最后大厅中只剩下他和燕丹两人。
场中冷了一会儿,燕丹率先开口,道:“先生刚刚出山,便搅动秦国风云,如今先生的大名正奔向山东六国,不日便要名满天下,丹万分仰慕。”
“公子言过了,某出山不过是贪图人间繁华”
夜一笑以自谦,道:“某当日便与相国说过,所求不过‘功名大业,富贵美人’尔,实在是俗人一个,无甚仰慕之处。”
“先生何以如此推脱?”
“荣华富贵、美人功业,哪个男人不爱的?哪个男人求得不是这些?”
燕丹连忙替夜一维护,一脸热忱,道:“先生胸中万卷诗书,却丝毫不落迂腐,反而直言俗欲,实乃真正的洒脱之人,丹真情实意,先生万勿推辞。”
凡是政治家,脸皮厚都是必修课,这个世界的人又普遍早熟,燕丹才二十岁,就一副老政治家的做派。
明明是俗欲难断,居然能吹成本性潇洒,还吹的慷慨激昂的。
差点自己都信了!
脸上那一副真诚恳切的样子,饶是夜一这种老油条,都找不到任何破绽。
不过,夜一脑子里那么多历史典故,当然清楚燕丹这是什么操作。
不过是政治家套路人才的第一步:吹捧,捧的高高的!
喝酒吹牛可以,场面上客套几句夜一也能配合,但你要套路我,尤其还是这种长套路。
就别怪夜一不按指示走了!
“多谢公子青眼”,夜一举杯敬酒,正色道:“但某已投效相国大人,断不会做那背主之人。”
“若只是饮酒作乐,某自当舍命陪君子,可公子若要招揽我,就不要再费心思了”
闻言,燕丹眼眶一抖,满脸的败色。
之前听绯烟说先生看好自己,宴会上先生又送出一副别有寓意的画,燕丹还以为自己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