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片裘却摇了摇头,“谁说不赚钱了?这画得多好,钱也得赚的。当然了,东西是肯定要收的。”
“市场乱了后,别人可以请品鉴师傅,不是吗?”
“对啊,从我这请嘛。”章片裘摊开手。
……
假货,他出。
鉴宝师傅,他也出。
真是完美闭环,那报纸上还说大清国人不懂贸易,这哪里是不懂贸易?这分明是精通,琳娜心想。
“你一个人,能画多少?”她驳道。
“招人。”
“白人可不会用这种笔。”
“招大清国人。”
“哪儿来的大清国人?就今天那几船运过来的?你们大清国分主子和仆吧,主子不会给你画这个,仆……人家听主子的,不是吗?”琳娜试图找到章片裘布局的破绽。
没料到,刚刚还含笑的章片裘忽而脸色沉了下去,他看着她,看得她心里发毛,就像他与她有什么仇恨般,许是琳娜本能地缩了下身体,章片裘意识到了自己的目光过于深了,他背过身去,将茶杯缓缓放了下来。
“你还是太善良,不懂这些弃国而出的人有多狠,你也不知道你们国家有多狠。”
琳娜听不懂,但却能感受到他言语中的沉重,那种国恨家仇和对裹挟着巨额财富外逃者的厌恶和愤恨。
她欲言又止,想再问点什么,却不敢问。
“很快,会有一些大清国人被赶出来,我要抓紧些,让他们知道这里可以投奔。”
窗外,应已破晓。
只听得报童的声音忽远忽近,一些马车的声音也轻轻浅浅地传来。
琳娜浓密的睫毛眨了眨,她虽不懂为何会有仆人被赶出来,但那句‘让他们有地方可以投奔’,令人有种英雄之感,总觉得这个男人与她见过的任何男人都不一样。
想到这,不由地噗嗤一笑。
一个画假画来卖的男人,却给了她这种感觉,真是昏了头了。
在窗口停了几分钟,两人都没说话,鱼贯而入的清新空气将房内墨水的气味和茶的气味,以及琳娜身上的香水味道和章片裘的气息,搅和在一起。
光影浓了些,衬得琳娜愈发像油画般夺目。
“你长得漂亮,又孤身一人,以后切莫穿这么露跑男人的房间里,男人可没几个好东西。”章片裘转过身,拿起自己的大衣走到了琳娜的面前。
他的目光只看着她的脸,并没有往下,别过头去,将衣服披到了她的身上裹了裹。
琳娜只觉得一股热流往上涌,说不出是感动还是温暖,又或者是羞耻感,往日里伶牙俐齿最喜欢怼他的,此刻也哑了火。
“我出去转转。”章片裘指了指门口。
“去干嘛?”琳娜问道。
章片裘没回头,只是侧脸转过来,只见他的耳朵肉眼可见的红了。作为一个开酒馆的寡妇,她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想来,他出去冷静下。
琳娜的脸,竟突然像一个未曾嫁人的姑娘般也红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