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卜田轻轻晃了晃手里的铃铛,又看了看一旁的皮鞭,苦笑起来,这不是难为他吗?
他只是清了清嗓子,马耳朵们就大气也不敢出,也不敢和他对视,全员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
“你们走吧。”他掏出钥匙,一个一个解开他们脖子上的铁链。
马耳朵们不可置信地甩了甩自己的耳朵,见唐卜田真的站在原地毫无动作,一只驴耳朵的男人嘶鸣一声就往外跑。
唐卜田并不阻止,他闭上眼一言不发,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驴耳朵见了,跑的更加欢快,刚拐出视线,一声惨叫令其余眼神中逐渐升起希望的马耳朵们瞬间面如死灰,一名士兵一边骂一边掐着他的耳朵,押了回来。
“管好你的马耳朵,下次再落我手里,我直接砍了吃。”士兵用力把他往地上一掼,几抹鲜血从他的耳朵处滴下,已是被撕裂了,他捂着耳朵躺在泥泞之中,大男人竟是委屈无力的哭了起来。
“你们看到了,我救不了你们。现在还有想走的,我绝不阻拦。但留下的,请配合。”
“是,大人。”这些马耳朵们终于认清了现实,不吵不闹地听从唐卜田的命令。
他本来想挑选几位身强力壮的雄性马耳朵执行任务,结果其他马耳朵哭死哭活不要分离,说她们也能多少抗点东西。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他发现这些长着动物耳朵的人有着很强的动物习性,胆小,惧怕噪音,意义不明地嘶叫,说不定动物的社会习性也是一样的,分离就会本能上恐慌。
“好好好,一起走,一起走。”没有压榨经验的唐卜田在泪汪汪攻势下举手投降,领着他们前往山脚下绵延的森林处搬运木材。
“这些违反生殖隔离的人种到底是怎么产生的?”唐卜田一边走一边想,他看着温蒂毛茸茸肉乎乎的耳朵不由想上手捏捏,不过害怕吓到小姑娘,还是算了。
本以为自己需要照顾这些妇女老幼,路上歇息,没想到他们一双绑带草鞋愣是一路不停走到了森林处。
一群牛耳朵已经在这里砍树了,他们身上的肌肉一大块一大块凸起,青筋裸露。
唐卜田怀着好奇侧身看了看他们的长相,有些偏人类,有些偏牛,与马耳朵的情况类似。
“哟!”监督这些牛耳朵的士兵朝他打招呼,走过来递给他一个皮革水袋,唐卜田盯着皮面看了好久,见他不接,那名士兵挠了挠头,又转头看了看这些干活的耳朵,理解了他的顾虑,“放心吧,不是这些杂种的,他们连做成皮革都不够格,天生的苦力。喝吧,多喝开水,对身体好。”
“谢谢。”他接过水袋,象征性抿了一口,“这些牛耳朵身强力壮,为什么不让他们去打仗呢?”
“嗤——你太高看这些畜生了,他们只能做一些无害又简单的活计。要是真让他们上了战场,别说对面了,自家的炮声都能给他们吓死。”
“你一个人就能管好他们?”
“哈哈,当然,甚至不需要铁链。三十年后恢复自由身加一笔安置费,他们会拼了命的吃草干活,甚至不用催。”
“这样,还真是——”唐卜田不知道自己应该用高明还是残忍来形容,他的个人意见似乎微不足道。
“嘘——你听见什么了吗?”那名士兵忽然抬手打断了他的话,竖起耳朵听了起来,唐卜田这才发现他的耳朵可以活动,上面还有几缕短短的金毛。
“什么?”
“安静!都安静!停下工作!汪!”他大声地呵斥这些牛耳朵们,随后将头贴在地面,听了起来。
“恶魔,是恶魔!我必须去效忠芬格尔大人!”他魔怔一般喊了几句,捏住手指送进嘴里吹了个口哨,一匹枣红色马应声而来,他翻身上马,动作迅捷流畅,丢给唐卜田一个铁哨子,“替我管好这些畜生!驾!”
于是唐卜田一脸懵地掌管了这些牛马,他回过身看了看满地的树桩,并不清楚到底要砍多少木材的唐卜田和这些牛马们大眼瞪小眼。
“先别砍了,将这些粗树干分解一下。”唐卜田拍了拍手,见他们毫无动作,只好拿起口哨吹了一下。
这些牛耳朵们瞬间露出了惊恐的眼神,开始分解树干。
直到树干分解完毕,天空染上淡黄,那名士兵也没有回来,唐卜田指挥他们将木柴装上手推车,朝驻军方向移动。
他并没有要求耳朵们移动很快,也没有呵斥一些耳朵偷偷摘路上野果吃的行为,甚至没有坐在木柴上让他们拉着走,鞭子被随意地压在木柴底下,这让本来意图逃走的马耳朵们决定再看看情况,毕竟他们是真的无家可归了,军队的帐篷虽然简陋,至少能遮风挡雨,也不用担心半夜被大型肉食动物袭击,而一旦到了野外环境,为了选出头领,这些健壮的雄性还会开始互相攻击。
唐卜田抬头看着天上淡金色的云朵正胡思乱想着,身后的队伍忽然出现了阵阵骚动,温蒂捂着长耳朵一路小跑过来,“大人,您有闻到什么吗?”
“嗅嗅。”唐卜田闻了闻,一丝微不可察的焦糊味,抬头看了看前方,几抹黑烟在暖色天空下显得很是不详。
“停下!”“哞!”队伍呼呼啦啦地停了,唐卜田抽出手枪,“我去看看。”
“请您注意安全。”温蒂下意识关心了一句,他扭头朝温蒂点了点,“谢谢。”
“不客气。”她连忙埋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这是一段坡度并不明显的小山包,只是上坡路足够长,他走了二十分钟才走到坡顶,愈接近坡顶,焦糊味就越重,最后甚至熏得他咳嗽起来。
远处的草地随着视线逐渐开阔朝脚下蔓延,却在某一处戛然而止,一道触目惊心的黑线割断了草地的延续,随着他的脚步,这道黑线飞速加宽,并逐渐代替绿色成为大地的主色调。
昔日沃野,此刻化为焦土。
一道巨大的身影正卧在黑土之上,赤色的鳞片比远方的黄色落日更加刺眼,那是一条西方龙?
“吼——”巨大的吼声回荡在整个平原,哪怕相隔一公里,依旧令人汗毛倒竖,唐卜田谨慎地趴在地上,收敛呼吸。
“轰——轰——”那只生物拍击翅膀的声音犹如喷气飞机,巨大的轰鸣声清晰可闻,甚至这里都有风感,草丛摇摆,哗哗作响,一些焦黑的碎屑被气流裹挟,砸在附近。
还好这头巨兽并没有进食后低空散步的打算,它以极快的速度飞入云层之中消失不见。
做了几次深呼吸,他缓缓从地上爬起来,整个平原终于映入眼帘。
“好吧,我算是知道为啥只是人类就十分珍贵了。”军队与战马的焦尸铺满大地,血肉易焚,白骨难化,裸露的灰白骨架就这样点缀在漆黑一片的焦土,如人间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