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收拾桌椅时,不经意朝着李文渊的背影,说了一句。
李文渊的心中,咯噔一声。
朝廷征兵打仗,科举多半也要停滞了。
这一旦开打,谁知道要打多少年?
难道一直等下去?
李文渊还指望春试翻身,显然要成泡影了。
他知道芸娘因为手艺好,能经常进出本地的大户人家,听到的消息,多半是真的。
而且,他前些天,其实也听到了一些风声,说是有些地方,已经乱了。
“要不,弃文从武?说不得能博个武举。”芸娘停下手里的活儿,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流转着淡淡的忧伤。
按照现代人的思维,李文渊也知道,自己真不是这块料。
他书画确实不错,但考秀才举人,完全是两码事了。
说起来区区一个秀才,却需要考核庞大的知识体系,还需要府试,院试,很多时候一个县里,就那么几个人考中,根本轮不到他。
而芸娘对李文渊的书画,颇为赏识,说明她还是更希望自己成为文坛大家的,但她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斤两,如今这番话,她也只是在劝李文渊认清现实,顺应大势。
毕竟,战端一启,修武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穷文富武,就我现在这个样子,混个温饱都困难,哪来那个财力?再说我都年近四十,也当不起那武夫,从零开始,何其艰难?”
李文渊心中不快,倒不是为原主的处境,而是真切的为自己的现状,感觉到无奈。
“银钱我有啊!徐家现在的生意,都做到府里了,听说府里的达官贵人很喜欢我的手艺,说是以后能赚几倍!”
芸娘款款上前,白皙的玉手,牵住李文渊的掌心,塞入一袋子沉甸甸的银钱,少说也有十几两。
“……而且我可是四品官宦人家出身的大小姐,虽然半生坎坷,但你起码要让我嫁一个秀才吧?再者,如钰也一天天的大了,你真想让这孩子,一直没有父亲吗?”
“……我再想想!”李文渊咬牙。
“……就算不为考武举,万一真乱了,你不得保护自己,还有我们母女吗?”
…………
深夜,李文渊辗转反侧,几次翻身差点踢翻书桌。
他都忘记将银钱还给对方后,到底有没有答应芸娘,自己要弃文从武。
他就是个落魄的穿越者,只能先想着苟且偷生,倒不是不负责任!
而且说到底,这本是原主的责任,现在怎么全部压到自己身上了啊?
他才刚刚穿越过来,也没弄清楚什么情况,就要承担重大抉择,实在是太难了。
但再三思索后,李文渊想明白了,芸娘出身好,见识多,考虑得还是很周全的。
世道如果真要乱了,本来皇权不下乡的地方,会更加无法无天。
到时候,山匪兵祸,一定是接踵而至,如蝗虫过境,扫平一切,直到千里无鸡鸣。
这种情况,对于底层的冲击,绝对是致命的,非个人的力量可以改变!
大户人家有钱有势,还可以组织乡勇抵挡,保护自己的田粮性命。
而他们这些底层,手无缚鸡之力,只能等死!
“可我又能做什么呢?这废物书生,只会写写画画啊?”
李文渊愤然坐起,研墨起笔,一挥而就,在宣纸上,发泄着自己内心的憋屈和压抑。
他真希望有一处隔绝灾祸的仙境,能够让他,还有芸娘母女,一起躲在其中避祸,躲过这倒霉的世道。
小半夜的时间,李文渊渐入佳境,竟然迅速完成了一副,鱼米之乡的山水画。
画中,人人怡然自得,安心种田营生,好一副世外桃源乡。
“……此画……就叫……嗯……稻香村里闻稻香吧……”
李文渊正欲盖上自己的印章,发现画中的小人,竟然动了起来。
他愕然之间,只以为灯火摇曳,于是赶紧凑到近前,仔细观瞧。
不光是人。
山,水,天,地,花,草,树,木。
就连那空气,都流动起来,一股浓郁醇厚的灵气,跃然纸上。
他仿佛听到了鸡鸣狗叫,猪哼牛哞。
转眼间,昼夜更替,刹那间,山水变幻。
整个画作里,满是流动的变化,时间,似乎正在其中,迅速流转?
但很快,李文渊就弄清楚了。
这些变化,看似在画中,实际则是全在他的脑海里,不断演化着。
【是否查看世界日志?】
李文渊猛地揉揉眼睛,这次绝对不是昏暗的光线,带来的错觉。
“……这是……挂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