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孟常,你不讲理!”
赏逢星许是怕挨揍,走出几步远,才回头直呼大哥姓名,气呼呼地骂了一句,活像个炸毛的小猫。
赏家长子赏觉,字孟常。本届科举殿试二甲第六名。
“再敢直呼兄长名讳,仔细我叫你半个月都拿不起绣花针。”
赏逢星一边嘴上说着不信,一边落荒而逃跑进自己院子,生怕慢了一步真叫大哥抓住了打手心。
在心里暗暗给自己辩解,这不是怕了大哥。第一,我怕疼;第二,我的刺绣虽说不上冠绝一方,也是极好的;第三,我真的挺怕疼的……
这丫头,自个儿在心里想着壮胆的话都说不下去,真是个实诚得有点轴的姑娘,呃,也或许只是有点不太聪明?
“小姐,大少爷说,老爷初来京城,多有些不便,小姐可以多跟几处牵连相近的小姐夫人走动走动。”
赏家主母病逝得早,赏老爷也觉着自己不年轻了,没有续弦的心思。内宅虽有几位姨娘,但许多事都要靠赏逢星操劳。她对此也没有推辞,她虽然与那几位姨娘没有什么嫌隙,但到底不愿将母亲生前的职责交与旁人。
赏逢星躺在床上心不在焉地想着以后的计划,兵部尚书的妻子在外边经营生意听说做的还不错。自家爹爹在的礼部尚书的妹妹最爱诗词风雅,组织了个巾帼诗社,吟诗作对我可拿不出手啊。还有工部尚书家的,他家夫人深居简出,女儿也是个率真的,若是到时两人意气相投,或许可以结交一番,若是人家瞧不上眼,可就要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了。
就这么想着,不知不觉间合上眼皮。今日不愁明日事,睡觉睡觉。
这大冬天的,天又凉,夜又长,那衣食无忧的小姐自然睡得安稳,可那砥砺武道的修士少年可就不一定了。
秦国,西境,玉剑宗,
唐墨这个刚跻身三阶修士的年轻天才,这会儿,可一点天才风范都没有,狼狈地窝在树洞里,权做临时居所,调息修养。他所在的地儿,并非世间实物之所在,而是一处幻境,是上上一届幻甲跟自家师傅交好的那阵儿,给玉剑宗做的。如今物是人非,上上届幻甲早已仙逝,但这为玉剑宗留下的福祉,还在造福一宗子弟。
这幻境说是幻境,其实也不全是。渴了要喝水,饿了要吃东西,累了要休息,挨打了会疼。甚至每年不慎葬身于此的修士,也不是没有。
这幻化的群怪大妖可热闹了,山中有大妖,水中有蛟蟒,林中有凶兽,空中有神龙。可以说除了出于尊重没有收纳那与人族千年和平相处又神秘莫测深居简出的精灵一族,其余普天之下的奇珍异怪都在这儿了。
唐墨刚经历了连日大战,不止与数位三阶妖兽搏杀拼命,甚至在一位四阶与数为三阶的联手围剿下险死还生,实在是筋疲力尽,这才畏畏缩缩地躲在这儿恢复精力。
树洞之外不足三十丈远近的深潭中,异动阵阵,似乎有什么潜藏在其中。潭水先是咕嘟咕嘟地冒泡,然后起了阵阵波澜,继而浪头越来越大,直到最后有一巨物破水而出,身长足有十丈,状如蛇,身披鳞,尾如钩,牙尖嘴利,眼神如烛火,幽幽晃动叫人心生寒意。却是一条钩蛇。然而水面并未因钩蛇出水而恢复平静,反而越发震荡,紧接着另一条比它还要大上几分的钩蛇冲天而起。原是两条钩蛇在争抢地盘。
那较小的一条拼尽全力不肯退让,那大的步步紧逼,毫不懈怠,眼看着那小些的就要落败身死,唐墨躲在远处远远看着,并没有出手的意思,这两条钩蛇大抵都有四阶修为,一则他不想引火上身,二则他也不愿浑水摸鱼。所以只是默默看着。
那两蛇或咬或缠或蜇或扑,斗得一潭死水都好似化作了活物。直斗了一刻钟,那较小的一只才终于败下阵来,无力再战,转而寻求逃跑的机会。可那大些的怎么会放过,将它死死缠住,叫它动弹不得。
而后,大蛇的困锁越来越紧,小蛇的挣扎越来越轻。只是最后怎么瞧着小些的蛇不再反抗却也并未身死,唐墨疑惑地又仔细看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原来这不是生死搏斗,而是某种生物必要之事。那大些的是雌,小些的是雄,这会儿已经从打生打死的打死阶段转进到打生阶段了。
唐墨有些不知所措,人生头一回看蛇片,不知道该注意些什么。
那两蛇如胶似漆,好不亲昵,痴缠了好一会儿还不见分开。唐墨听说过,“蛇片”是要一次性持续好几个时辰的,这可苦了唐墨了,他一个小小三阶,这会儿努力地屏息凝神,不敢让这俩霸主发现丝毫痕迹,不仅考验功力,更考验心性,每时每刻都是煎熬,这要是来上几个时辰,他可没把握熬得过去。
唐墨通身气机流转,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奋力一搏,趁着这俩无暇他顾的时候,尽快逃走为妙。不然等这俩完事,转头拿自己当事后小甜点可就笑不出来了。
说干就干,方才的休息已经恢复了三四分精力的唐墨悄然动身,从树洞中探出身子,收敛心神,一点点地从两条蛇眼皮底下缓缓退向远处。所幸这地儿没有什么枯枝败叶踩起来咯吱咯吱响的那种,一切顺利,并未引起强敌注意。
只在最后,唐墨退出两百丈后,那雌蛇突然抬起了头,幽幽的眼珠子似乎往唐墨这边瞥了一眼,隔得太远,唐墨觉着大抵是巧合,并非那雌蛇发现了自己而有意为之。
唐墨不敢大意,迅速远遁,跑出去几里远,这才停下。目光被路边一只受了伤的松鼠吸引。
那松鼠浑身鲜血,眼看就要没了气息,有一下没一下地抽动身子挣扎。唐墨上前去将那松鼠捧在手心,要不,吃点好的?今日一天都在对敌厮杀,可还粒米未进呢。
唐墨仔细想了想,又摇了摇头否决了这个想法,在这儿用火的话太危险,不用火的话那还不如整点野果呢。这么想着,随手在路边挖了个浅浅的坑,把松鼠放入其中,也算入土为安了。虽然他更热衷于帮这些小动物火葬,可受限于此地危机丛生,又无油盐调料,只好作罢。
埋葬了这无意中邂逅、陪伴了几个呼吸的伙伴,唐墨继续起身向前。马上就要入夜了,待入夜后,才是真正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