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合回来了。这令朱旭十分惊喜。据张合自己说，那日被围，他并未参与突围，破阵之艰难可想而知。张合便自作主张偷偷潜入晋军中，假意指使高喊发现世子踪迹，诱骗晋军分兵他顾，才叫闯字营可以顺利脱逃。

大帐之中，营长李盛坐在首位，已经做成佰长的朱旭陪坐下首，看着平安归来的张合，神色复杂。

军令如山。士兵，应当服从命令，绝不能独断专心。可若是没有他的独断专行，闯字营恐怕就回不来了。

李盛端起凉水咕噜咕噜喝了几大口，将破了个口的海碗里装着的水都喝干净了，却还是没有说话。

“佰长，你怎么说？”

“营长，卑职觉着，张合虽有不听指挥，贪功冒进之责。但有勇有谋，另辟蹊径，救我一营弟兄，不如，功过相抵这一则就算过去了？”

按律，张合当斩。但李盛专门请了另一人来商议，又是与张合亲近的原什长。如今迟迟不肯下定夺，那其实便是心中有了答案。朱旭只是帮他把想说的话说出来而已。

“那便依佰长所言。”李盛点头，“那些个人，还归佰长麾下？”

“好啊。那就多谢营长了。”

走出营帐，朱旭肆无忌惮地跟张合打包票：“这份功我记着，等有机会我给你补一笔大功。再不济，起码等我当了校尉，调你来做亲卫队长。”

“谢什长……谢佰长！我不要什么大功，但是等佰长当了校尉，一定要记着带我给您当亲兵！”

“好，那到时候，这个亲兵队长跑不了的。”

只可惜，朱旭这个承诺到了没能履行。

十三年二月廿日，楚军拔大古城，张合为先登。同年三月十九，楚军攻平山县，张合奋勇杀敌，斩首数级。月末，已经是什长的张合斩首平山县守军中的一名校尉。四月末，和朱旭一样还没来得及换取军功加官进爵的张合，与朱旭一同夺旗，功陷平山县。擢佰长。

五月初七，张合跑到已经担任校尉的朱旭面前，要他兑现年初的承诺，讨一个亲兵的位子。

“张佰长，你可消停会儿吧。我可告诉你，我在战场上就到这儿了。顶天了再往上走一步当个营长。你这一身本事在我这儿当个亲兵可惜了。你就别跟我这墨迹了。我还指着你当上将军好照拂我呢。”

最后一句当然是玩笑话。但等着看张合当上将军，不是戏言。张合此人，有勇有谋，临危不乱，为人正直忠勇，假以时日，必然大有作为。

“校尉，我愿意跟着你！”

张合不是傻子。对于这些个兵丁来说，烽火一起，遍地都是军功。可那些个军功，不仅仅是有命拿没命换这么简单。楚国军队再好，他也免不了天下军队都有的弊病。若不是有朱旭的身份给他顶着，他的军功不可能这么容易十成十地换下来。

“他们都跟着，只把我排挤出来。校尉你真不怕人说你的闲话？”

朱旭还在当什长时手下那些人，如今算上张合，也只剩下五人。其他四人都让朱旭调来做了亲兵。

“别捣乱，那他妈能一样吗？他们四个跟着我算升官，你跟着我算降职。你该上哪儿去上哪去！我先前跟周将军打过招呼，让她帮忙看看哪有空位，等过段时间，你就要跟我一般齐了。”

朱旭所说的周将军，自然是自个儿的师姐，时任上轻车都尉的周宇。

“我当不好官，我只愿跟着校尉做亲兵。”

你这人怎么这么犟呢？

“我看看是哪个不愿意当官只想当亲兵？”

周宇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两人近前，站在朱旭身边，随意地搭着朱旭的肩膀看着张合。

“师姐，热。”

朱旭推开师姐的手。

你小子，做了有妇之夫就连师姐也不认了是吧？

“见过都尉。”

“你就是那个叫张合的？我听说过你，表现得很活跃。”

“不过是做了些分内之事。”

“直接说正事吧。你不愿当官，旭儿又不愿收你当亲兵，上我这儿来怎么样？不过得说好，上我这儿来了，当不了亲兵队长，只能打回头重来。”

朱旭眼前一亮，这倒是不错啊。跟着师姐当亲卫，还怕没有出头之日吗？

“愣着干嘛听令啊！”张合还没答话朱旭就替他应下了，“以后就跟着都尉好好干！”

朱旭没想到，张合的出头之日这么快就到了。

六月初一，楚军攻杨山县。张合献计，率数百人佯攻，喊杀声震天，诱敌出战，而又须臾远遁。敌进我退敌退我进。一日昼夜不停。带晋军疲敝，一举拿下杨山县，一时间大出风头。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只有楚国朝廷才知道楚军的难处。楚国底蕴浅薄，资历尚浅。先前跟秦国对垒，已经消耗了难以估量的钱粮。这一回，若不能在晋国撕开一个大口子，以战养战，充实军需乃至反哺国库。那么等到秦国国丧结束，楚国便是万般危难的处境了。

所幸，楚国没有在这小小的晋国上栽了跟头。

六月中，秦使入楚，要求楚国与晋国退兵谈和，两相安宁。楚国皇帝说了一段很有意思的话：：“将在外，恐君令不行，使者可往亲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