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昂在雨水冲刷墙壁和雨点拍打屋顶的声音中醒来，壁炉尚有些许余烬，村里的女人在上面吊起的大锅里熬着粥。

他感觉很暖和，于是脱下了斗篷，剑还在昨天放的地方，一伸手就能拿到。

环顾了一下大厅，商队里的绝大多数人横躺在这里，库鲁村拿出的招待很具有诚意，佣兵队长皮拉佐、好友沃舍尔还在呼呼大睡，鼾声震天，他们一晚上消灭了一加仑的格瓦斯，酩酊大醉。

于是莱昂走到门槛，坐在一张木椅上，眼睛睁着，两眼直直望向前方，似乎进入了一种深眠后的清醒之类的状态。

商人吉姆、护卫队长克瓦什，还有维妮娅都不见了踪影。

莱昂站起来揉了揉背，在稻草垫子上睡了一晚，丝毫没有改善。

锅里飘来炖鱼羹的味道，莱昂耸了耸肩，把剑系到腰带上，来到户外，大雨和浓雾刺骨的寒意，立刻让他清醒了过来，伸了个懒腰，尽可能地放松下来。

昨晚的噩梦，仍然时隐时现，他依稀记得昨夜的激战，所看见的神秘，怪异景象，还有林中巫婆交代自己的任务。

一边想着，他一边摸了摸巫婆给他的护符，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如果自己戴着这个护身符，他真的能免受混沌腐化的伤害吗？还是说这只是那个巫婆拿来吓唬他的？甚至，监视自己，莱昂无从判断。

毫无疑问，巫婆是个神秘且强大的施法者，而他不是，也终于明白了哈格尔嬷嬷事后索要一样自己能接受的东西，短暂自由，一个给她卖命的打手。

莱昂根本无法猜测她的意图，谁知道那双冰冷的白色双眼后隐藏着什么想法？

“帝国帅哥，睡饱了？”换上冬装大衣的维妮娅蓦然出现。

“早上好，奥尔多赫，”莱昂转头看向女人，他想睡个回笼觉。

“还记得我名字呢，我以为男人们都嗜酒如命，光顾着喝酒，特别是不知道仔细盯着大篷车的帝国人。”维妮娅瞥了他一眼笑道，多一丝温柔，少一分凌冽。

“丢东西了？”

“你在质疑一位沙皇秘警的基本素养。”

“没有。”莱昂莞尔摇头，现在唯一能切实帮到自己的人也只有维妮娅了。

他疲惫表情透露了一些讯息。

“出事了，对么。”她笃定道。

莱昂的表情稍微缓解，他沉声说道，“昨天夜里我去灰狼森林，见到杜克里斯森林的巫婆，她交代一个名字，一个崇信混沌邪神纳垢的堕落巫师，她让我去杀了巫师，以此了解在塞普里奇欠下的恩怨。”

维妮娅脸色骤变，“那我们之间——她——在听吗？”

“或许。”莱昂摸出了他胸前的护符，又小心噤声。

女秘警极有分寸，处事不惊。

“发生了战斗？”

“是的，非常激烈，你不会相信我亲眼见到传说中的怪物，林中怪形。”

“东方州的一些猎人经常会遇到它们，我听过许多次这类传闻，没什么好惊讶的。”维妮娅展露出一点不惊奇的平静，“你应该遇到了一些怪物，灾狼，蜘蛛，或者群居的冰熊。”

“如果没记错，我杀了一只灾狼，比马还大的家伙，这类森林里的生物，彼此有区别么？”他问道。

“当然。”她在脑中思索片刻，回想起一些知识，“乌果尔人口中的守护者，巫婆是被他们称之为“古代孀妇”的自然精魄所选中的乌果尔女人，可以与基斯里夫境内，一切霜冻荒原的自然精魄交流，并借用它们的力量。”

“根据——冰雪王廷的记载，她们共分为三类，精魄巫婆、命运巫婆、普世巫婆，其中一些少见的，力量强大的巫婆被尊为哈格尔婆婆，她们能召唤出难以想象的魔法生物。”

“奥尔多赫，你见过比云杉还高的怪物吗。”莱昂突然插嘴。

“从未见过。”维妮娅皱眉摇头，继续说道，“我听过几个乌果尔老人讲起过，巫婆会在她们觉得战争降临之前召唤自然森林的军队，做好准备。”

“一场需要巨兽加入的战争。”莱昂深吸一口气，非常多的疑问等待解答，“昨夜我见过那样巨大无比的怪物，它被巫婆通过魔法仪式召唤，就在灰狼森林的深处。”

他凝重的目光紧盯库鲁村以北的森林。

自然精魄、死而复生的灾狼，鹿角巨兽——那里恐怕成了森林怪物们的栖息地。

在足足前进了七个多小时之后，头顶暖阳高居中间。

商队原地休息的笛声吹响，大多数人席地而坐，盛来雪水，埋锅造饭。

当其他人还忙着吹燃火折，莱昂的矮人燧石打火机派上用场，接上火绒，柴堆被轻而易举地点着。

一些被雇佣的自由人啃硬列巴，吃积雪。

出发前，莱昂在库鲁村买了几篮子面包和奶酪，配上绯红的熏鱼肉，还有晒干的甘菊花，几人很快就享受了一顿甘菊茶水和简单的热食，围着火堆烘干沾满泥水的皮靴，布鞋。

解决了午餐之后，车队重新上路。

马蹄踏在积雪褪去的草甸上，马车的前进也较为顺利，车队穿过了灰狼森林的边缘，来到了山峦上，四面的景色尽收眼底，一眼望不到头的森林和山脉阻隔了视线。

一种荒蛮的，未经开化的原始氛围，穷尽眼力，莱昂也没发现一处升起炊烟地方。

远方阴沉的天空之下，乌云密布，奔雷滚滚，护卫们正在窃窃私语。

“真少见，冬天了居然有这种雷雨天气。”吉姆骑了匹厚鬃马，一身质朴皮草，右手撑着后腰。

坐马车时间太长，他腰背十分酸痛，马背上颠一颠还能稍微缓解些。

昨天，海西亚商会在库鲁村村民家里收购了大量浆洗好的皮革，鹿皮、狼皮、貂皮等，得益于基斯里夫境内的大量原始森林，全是旧世界独一无二的上乘珍品。

商人把价格压的很低，卖了一车日用品，换来一车上好皮革，仔细算过，这一趟下来利润几乎多了四成。

吉姆望着飘来的铅块似的乌云，担忧道，“出现在基斯里夫的古怪现象，真是越来越多了，维塔利亚-克瓦什，你觉得呢？”

护卫队长没有说话，反而女秘警离他不远的女秘警开口了，“散播末日降临的异端言论要接受火刑架的考验，普拉格商人。”

“哦——不，您当然误会我了，尊敬的秘警。”吉姆矢口否认，“我怎么会希望末日到来呢，那都是疯子和穷困潦倒的贫民的说辞——我的金币还未花光，当然不希望末日，肯定的，和您一样，坚定反对.......”

“最好如此。”

“所以，接下来的路线朝向哪里？”莱昂驾驭着战马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