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野右掌击桌,“袁发,你去把俘虏,押到公堂。”
原本明早审问的俘虏,袁野沉思了片刻后,改变了主意。袁发朝候在外面的袁善前,吩咐道:“你现在去把狱牢内的俘虏,押到公堂。”
袁善前领命而去,过了半晌,铁链拖着地面“哗啦啦”的响声,飘在皮人府衙内。姜结、刘浅光、柳丝、吴昌、莫立易、长秋心、尤利等二十来人束缚着手脚,押到了皮人府衙审案的高堂上。
府内衙役踢向姜结等人膝盖后的腘窝,右手扣紧她们的脖颈,用劲下压她们跪在了地上。
袁野端抓起惊堂木,重重一拍,啪的一声,整个大堂都静了下来,他开口道:“可知我抓你们是为了什么?”
刘浅光几人沉默着,姜结不悦地回道:“不知。”
“你们有什么要对我说吗?比如,是谁指使你们,在城外建起的山寨?你们的首领是谁?”
“没有……不知道……”姜结拖长声音。
姜结傲慢的态度,袁野面无表情,毫不生气。他在大堂上审了这么多年案件,见过太多大风大浪,也明白了一个浅薄的道理——审问犯人时,不能被犯人激怒。不能由犯人的情绪,来主导案件的审理。
袁野声音威严,“本府已命人查清楚了你们的底细。你们虽是孤儿、寡妇、底层皮人,但你们生在毛城,长在毛城,是毛城给予了你们成长所需的一切。为何却一心要离开毛城?”
“父母养大我们。我们又用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没有毛城,我们一样能够成长,壮大。并不是毛城给予我们的一切,这是我们自己辛勤劳作所获得的一切。”姜结高声反驳道。
“先辈费尽心思,建造了这座毛城,在你的眼中这般一文不值吗?没有毛城的庇护,你们早被野兽吞噬了。”
“野兽吃我们,我们也吃野兽。而你们毛人吃我们皮人,我们却不能吃你们。你生来就在高处,又岂会理解我们皮人的悲哀。此刻,你又高高在上的训斥我们……”
袁发横眉怒指,“卑贱的皮人谁给你的勇气,竟敢妄议主人?”要不是堂上端坐着袁野,他已拔刀将这狂妄的皮人,斩成两段。
“我是卑贱的。那你们也是卑贱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一百多年前至今,你们极力掩盖的事情——皮人与毛人的事情……”
“一百多年前皮人、毛人之事?什么事?”
“你不知道啊……”姜结道,“看来你也还没资格知道。”
“你是如何得知的?”袁野一字一顿,注视着姜结。
“我们指挥使告诉我的。”
“你们指挥使是谁?”
“这你无需知道。你可以对我用刑,但我是不会说的。”
“你不说,其他人就不会说吗?另外,你真自信,你能扛住刑罚吗?”
“府主,我知道指挥使是谁。”尤利微微拱手,道,“但我却不知道,一百多年前需极力去掩盖、抹掉,不让皮人甚至是毛人知道是何事?府主如果能慷慨告知,我不但说出指挥使是谁,还能亲自去指认他……”
“尤利不用问他,我来告诉你就是。”说着姜结昂起脑袋,瞪着袁野道:“这个秘密只有我知晓,其他人都不知道……”
“有几人见过指挥使?”袁野问道,“你想清楚了,再回答。”
“只有我见过。”姜结担心袁野不信,补充道:“指挥使见我们时,会带着鹰隼的面具。而我偶然有一次见过,他摘下面具的样子。”
袁野笑道:“这么巧的事都被你碰到了,他没杀了你?”
“指挥使不是滥杀之人。而且我也不怕死。”姜结倔强的脸庞,高高仰起。
“这毛城中,有两类人。一类:是自己贪生怕死的人。一类:是为他人,舍生忘死的人。你是哪类人?”
姜结稍一思索,笑了笑,“我是第一类人。别人的死活,我从不在意。”
“是吗?”袁野笑道,“袁发你将她旁边的这个男皮人带到后堂单独审问……”
“遵命。卑职定把这猥琐皮人的嘴撬开,吐出指挥使是谁……”
“你有本事冲我来。他不知道指挥使是谁,你们都被他骗了。他连那个皮人、毛人的秘密都不知道,又怎会知道指挥使是谁?”
“袁发,带进去审。”
衙役抓住姜结身体,往后一拨,压低了她的肩膀。其他衙役反扣住了尤利双臂。刘浅光大声喊道:“用刑,你们也问不出指挥使是谁,没有谁知道指挥使是谁……”
衙役架起尤利,尤利回头道:“我不会有事的。我还有用处……”
后堂,尤利膝盖弯曲跪在了地上,袁发坐在对面椅子上,“狡猾的皮人。你真不知道刚提到的……百年前的秘密?”
尤利笑道:“我知道又何必去问?”
衙役抬起手,一巴掌呼在尤利脸上。“奸诈的皮人,你只能回答不能反问。”袁发目光冷冽,带着三分玩味,他又点了点下巴,衙役甩手又抽了尤利四个啪啪的大耳光。尤利的脸颊发白又转红,如火烧云一样。
“可怜的皮人,你认识指挥使吗?”袁发问道。
“指挥使,我见过。你想知道?我开心了,指不定就把他的样子画出来了。或许,我找到他,还会踢他屁股,把他赶到皮人府衙来。”
“愚蠢皮人,我问你答就行,答非所问该死。我的部下都说我审问犯人时,少了平日的暴躁,反了多了些耐心……幸好不在外面,不然你的脑袋,已经掉了。在刑房里,我耐心滋长了,想法拐起弯,变多了……”袁发道,“针刑,从要踢他指挥使屁股的脚趾下手……”
衙役捏起一根足有手掌长,闪着寒光的尖细长针。
狄戎浑身颤抖,他的上身本能地向前弯曲,贴近大腿,嘴巴大张着,能塞进一个包子,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在刑房内响起。
衙役又捏起了一根银针,铁锤砸击尖刺的针尖,穿透进了尤利的另一个脚趾头的肉里。衙役举起铁锤,再次砸向另一只脚时,袁发喝止道:“慢着……”
袁发拽起尤利的头发,笑道:“现在可以告诉本司长,指挥使是谁了吗?”
尤利嘴唇颤抖,挤出了一抹难看的笑容,“在外面押送我们时,你是直来直去的暴躁。在这刑房内,怎么变得如此磨叽?折磨人,使你快乐吗?”
“折磨人,你要问下旁边的衙役。你说,折磨人快不快乐?”
那名衙役笑道:“看到你挣扎、扭曲的面孔,痛苦饱受摧残的眼睛,我就觉得好快乐。你的哀嚎比夜晚女人的呻吟,更让人快活,折磨人,是最快乐的事情。只要尝试过,谁也无法拒绝这种快乐……”
“听明白了吗?可惜,你没有机会尝试,你只有忍受的份。”
“幸好……我没有尝试的机会。不然,我陷入其中,要对自己……感到恶心了。”尤利勉强微笑。
“肮脏的皮人,你虚伪的高尚,只因为你没走进这座刑房罢了。任何走进它的人,都能直视到内心最深处的自己。毛城中,任何考验人心的方法都不如它准确,愚蠢的皮人你这般大言不惭,真看清自己了吗?”
袁发指向尤利的另一脚,衙役再次举高铁锤。
一名衙役走进来,穿行在嚎叫与嘲笑之间,双手朝上将一副画像,呈给了袁发,躬身在袁发耳边交待了几句话,瞟了尤利一眼,退了出去。
“说出谁是指挥使,你就可以不用再受这残酷的刑罚。”袁发淡淡笑道。
尤利沙哑的声音,干笑了两声,道:“快想起来了,但还是有些模糊……”
袁发目光发冷,“你在找死。来人,挑筋,套红铁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