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幽兰过了一个半月幽居生活,无人探望,无人相扰,宫女也不常与她交谈。
脸上,伤痕已经消失不见,她依然是美丽如花,内心,却如经历了冰霜,花叶凋零。
午夜梦回,月幽兰总是哭着醒来。月夫人死前为她沐浴,更衣,梳理头发,那一幕幕,已经成了她挥之不去的梦魇,若她能够再体贴一点儿,若她能够再细心一点儿,若她再能宽解她几句,是不是可以挽留住她的生命。
她连她的葬礼都没有参加,都不知道她葬身何处,这个给了她生命的女人何其无辜命运对他如此不公,她却从不埋怨旁人,将过错全部揽给自己,终于逼疯了自己,逼死了自己。
月朗和月幽隐一定伤心不已吧,一定对巫神,更加恨之入骨吧。
对她呢会不会也会憎厌了呢若不是为她抱不平,若不是怕她沦为可怜的祭品,她怎么会那么极端她怎么会死呢
月幽兰就在这种自责中过了半月,陪在她身边的只有雪貂。
雪貂责无旁贷成了出色的信使。往来于宁诚、巫凡与她之间。巫神明明知道雪貂的古怪,却不动手杀雪貂,想来,是欲擒故纵吧。
月夫人毁她容貌,巫神震怒,来欲问罪月家,但碍于凤归昌及百官力保,他人又伤重未愈,无法施展法力,不敢与皇族闹僵,故月家得以保全,月朗被罚俸三年,月幽隐被削职为民,逐出京师。
月幽隐已经去了仙人山,替换了凌春,凌春已经回到岚音坊。
凌春将凌秀接出了恩平王府,送给玉晨做了侍女。
凤缘心生怨恨,欲对隋国公主无礼,却被大皇子碰巧撞见。凤缘被揪送到皇帝面前,皇帝斥责,凤缘被禁足三月。
巫神伤重,需要巫凡。巫凡耗损太过,白了头发,却也让巫神消了不少猜忌。巫凡行动如常,并未受到限制。
巫凡从未提及她当日的狠话,但,书信中,就事论事,字里行间,都是疏离,都是冷淡。再也没有温言软语。
这样很好。这样,他那令人炫目的白发就不会再波动她的心绪了。
除夕,就这样不知不觉来临,天空还飘了几片不太规整的雪花,落入掌心。便融化了,连水珠都不曾留下。
以往的除夕她也很寂寞,姑姑沉浸在自己的苦痛中,并不太在乎她的喜乐。山间四季,花开开花落,岁月悠长,正如她此刻幽居度日如年。
除夕夜。皇帝凤归昌传旨,宫中夜宴,命幽兰仙子出席,同皇族见面。
皇族中大多数男女,都会把她看做是玩偶吧。
她依然穿着入宫当日的礼服,没心没肺般笑着走入大殿。对着高高在上的皇帝凤归昌与皇后单静心优雅施礼,然后泰然坐在凤归昌指定的显赫的位置上,高高昂着头,无视凤归昌的皇妃、女儿、儿媳发出的惊呼和议论。
她的对面,赫然坐着白发炫目的巫凡。四目相对。时间突然静止般,原以为理智战胜了情感,此刻,愧疚的情感却叫嚣着要冲破闸门,奔涌流泻。
月幽兰狼狈垂下眼帘,敛去笑容,宽大的衣袖弄翻了案几上酒盏。
巫凡轻声笑了,笑得那么恣意,道“幽兰仙子果然美丽更胜往昔。”
巫神过神药可使她容貌更胜往昔,此刻巫凡出,自然是在寸割她的心。
若她反击,当“托国师的福”,可是月夫人因她而死,她怎么能得出那样的话
恰巧,随国两位公主进入大殿,分散了他人的注意力,巫凡的笑语,淹没在喧哗之中。
夜宴,歌舞场,男子豪饮,女子展才,凤归昌的妃子们极力讨好着他,纷纷献技,随国两位公主也半推半就表演了歌舞,不约而同对着凤挚暗送秋波,凤挚却如老僧入定,不解风情。
有人提议让瑶花公主表演,但是月幽兰却一口回绝,直言自山间乡野成长,少了女子闺阁之教,没什么一技之长,断不敢出来献丑。
此言一出,便引来皇族之人质疑,单静心更是面露惊异,挑眉道“曾听闻玉氏瑶花自聪颖,得国师亲自教养,幼时便能操琴,怎么无一技之长,瑶花公主过谦了。”
诸人全都随声附和,就连凤挚、巫凡也似因为喝了酒而加入鼓噪人群。眼见凤归昌与单静心都面露兴致,她再推辞,倒显得她就捏矫情。
“皇后娘娘既然如此,的不敢推脱,只是琴技生疏,各位见谅。”月幽兰起身,来到一名琴师身旁,琴师急忙起身,月幽兰抱琴放在膝头,弹拨琴弦,试了试音。
一曲猗兰操,叙心事,只是,何人能懂当日韩愈之惜叹孔圣人的情怀又有谁会在乎她内心真正的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