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虎山正一教,明面上是道号出云子的当代张天师张真人,以真人七层的修为境界领着府中一干道士,凭元庭敕封,镇守天师府,统帅天下道门,与喇嘛教、全真教一争雌雄。其实,那些历代退隐对外诈死的老天师组成的元老团,才是真正令喇嘛教、全真教忌惮的核心实力。当然,也有若干代天师中途真的殒命,但到今时今日,元老团也有十几人。这十几人中,三位真灵修为境界,其余无不是真人后期乃至大圆满。这十几人平时隐居在龙虎山禁地,不问世事但重大事宜,无不是经过元老团讨论和决定的,平时若有重大消息,门下真人级别的道士都会及时向元老团禀报。像此次正一教定下的明面示好全真教,暗中接触喇嘛教八思巴一派,便是那日元老团看过玄机子所呈法墨、八思巴转手悟虚递过来的法旨,讨论之后而决定的。当然,这些事情缘由,只有天师府的人清楚明白。其余人除了三皇子巴尔措达、玄机子,之前在皇宫和全真教中隐有所闻之外,悟虚、还有格桑师兄弟都是毫不知情的。却说三皇子巴尔措达,从今晚的夜宴,眼见张天师张真人的神奇符箓之术,以及当朝各教派堂而皇之地互相勾连,倒是把自己这个元朝王子不冷不热地供在那里,心里隐隐不快,在静室里走来走去,一阵烦躁,又想起一入天师府便远远送到厢房的随行宫女们,正要命门外站立的亲随去偷偷唤来。却听得亲随禀报,格桑师兄弟有事求见。格桑师兄弟,乃是当朝国师羌巴穆勒座下的弟子,修为不到真人层级,格桑乎是凡尘九层后期,格桑礼则是刚刚迈入凡尘九层不久。自那两个真人层级的巴尔图巴尔赞二人死于庐山清静峰之后,大国师羌巴穆勒因为座下法力高强的弟子要么值守京都要害之处,要么被派往那骚乱不断地地方予以镇守,竟是无法再派出真人层级的高手,只得在宫中职守中挑了与三皇子巴尔措达比较熟悉的格桑忽、格桑礼二人。三皇子虽然有点瞧不起这二人的修为境界,但是因着自己先前一直可以交好当朝国师羌巴穆勒,而且因着羌巴穆勒的指派,此二人还担负着此此次外出与宫中消息传送的职责,所以表面上还是打起了十二分的姿势。在听闻二人有事前来,当即亲身开门,将其迎入室内。待到三皇子巴尔措达看完二人递过来的两封信函,一番沉思之后,抬头望着一脸沉重的格桑忽、格桑礼,点点头,“天下不稳,朝廷震动,八思巴老国师出山,于公于私,都是好事。我们还是暂且静观其变吧。当然,我对羌巴穆勒大国师,一向是支持的。还请二位转告羌巴穆勒大国师,巴尔措达此次南下,寻得一件佛门宝贝,回京之后,便供奉于大国师座前。”那格桑师兄弟,听得三皇子如此这般的说道,对视一眼,双双合掌道,“我等定将殿下美意转呈师尊。只是师尊信中提及的莫恩一事,不知道殿下有何安排?”巴尔措达,不由揉了揉太阳穴,一边回想着格桑师兄弟送来的这两份信函的内容,一边回想着前日自己转交给悟虚的那道八思巴法旨。原来,今晚格桑师兄弟送来的这两封信函,一封来自宫内,一封来自大国师羌巴穆勒。宫内的这封信函,是宫中接到那巴尔措达禀明八思巴法旨一事之后的回信,四平八稳地写着,大意为为弹压暴民、中兴大元,在大皇子莫儿贺和二皇子察哈粘平及诸多官员和喇嘛的上书下,大元至顺帝,下诏请尚在京都清修的八思国师,出关,参赞朝廷要务。另一封,则是大国师羌巴穆勒的信函,言明大皇子和二皇子二人联手,在黄河决堤、流民骚动的情况下,率领一干官员和喇嘛,往雍和宫求见八思巴,八思巴在第三次的时候出关接见众人并在数日之后,亲身前往皇宫与至顺帝和其会面,请以喇嘛教元老身份,率领门下弟子,行走天下,化解怨气。末了,羌巴穆勒大国师隐晦地点出,此慧明恐怕非莫恩,而是另有他人。巴尔措达看完信笺,忍住心中波澜,回想慧明今日特别是今夜异常举动,心中也是暗暗生疑。但八思巴那道恢宏的法旨,巴尔措达可是亲眼所见,就算现在回想起来,巴尔措达也是暗中折服和后怕,要是针对自己,自己怕是早就被渡入八思巴老国师的法界去了。看玩笑,你羌巴穆勒大国师,心心中起疑,却叫座下弟子来问我,本王岂肯做你的出头鸟?况且,那莫恩就算是被他人夺舍,但也是被我喇嘛教高人夺舍,说不定还是哪位退隐的国师呢,那若隐若现的曼陀罗法界和众生欢喜曼陀罗经岂是等闲之物?想到此处,巴尔措达面显难色,对格桑忽、格桑礼二人说道,“慧明大师修得我喇嘛教无上曼陀罗法界,这可是小王与二位大师亲眼所见,众人皆知。何况八思巴老国师亲自传下法旨。如今,龙虎山正一教又叫他回信于老国师。小王想来,就算此慧明非彼莫恩,那恐怕也是我教前辈高人吧?”格桑忽、格桑礼,前日也亲眼看见悟虚祭出本教秘传之曼陀罗法界,与天星子斗道,见三皇子巴尔措达此番一说,心中也觉得不无道理,碍着师尊一派的身份,不好多言,只是唱喏了一声佛号,告辞离去。巴尔措达起身送走格桑二人之后,将那两封信函,又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方才歇息。待到天明,便领着玄机子、悟虚、格桑师兄弟等人,向张天师辞行。张天师也不挽留,寒暄几句,陪三皇子等人走到府门,并命长青子送众人直到龙虎山地界外。这段路上,悟虚不时地拉着长青子请教符箓之术,长青子惜墨如金,待到烦恼时,更是舞动拂尘,环顾左右而言其他,引得旁边众人讪笑不止。悟虚也不恼,直到长青子送到地界,飞快的起身飞去之后,还不时的频频回首身后的龙虎山天师府,啧啧称赞。那玄机子哈哈大笑道,“符箓之术,是龙虎山正一教不传之秘。慧明大师,不要看寻常地方,有一干正一教的道士,做法事时,手持桃木剑,将黄纸不要钱的甩出来。其实,那只是不入门的术法而已,只堪堪求得个家宅安宁,五畜兴旺,阴鬼不近。真正的符箓之术,如张天师作业那般,随心转物,撒豆成兵,呼风唤雨,偷天换日,唯有天师府嫡系血脉,方可传授修行。”悟虚听得此言,知道玄机子不会在这上面哄骗自己,不由大失所望。那格桑忽见悟虚一脸遗憾,想到这个不知道是本教哪位轮回转世的前辈高人,忍不住说道,“师兄是我教修得曼陀罗法界之人,法
法界虚空,佛法无边,万物随心,又何须在乎向那臭道士低三下四的请教?更不需如昨晚一般的失了本教颜面。”那玄机子听得臭道士三个字,口中连连冷哼不已。悟虚看着这个久在宫中,憨头憨脑的格桑忽、格桑礼二人,微微头痛:你们二人不在西藏好好修行,跑到元都去干什么御林军,真是耽误修行!这下可好,整天呆在那元朝皇宫,于世事狗屁不通,一下开口伤人,要是落单,那还不是死无葬身之地?有心劝诫一番。低头想了想,单手执礼,漫声说道,“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汝等以为小僧堕了本教威严?须知,出家之人,须得恭敬一切善知识,恭敬一切善法。”此刻,悟虚已是融合了巴尔赞的记忆,知道自己修得曼陀罗法界,就算不论辈分和修为境界,已算是格桑等人的上师,所以出言便是略带训诫。果不其然,那格桑忽、格桑礼二人,虽有不忿之色,听得悟虚言辞肃然,却也不敢分辨,只是微微低头,双手合十。悟虚见此,心中虽略有得意,但转念一想,停了片刻,也合掌诵道,“罢了。小僧便与尔等分说。尔等但见昨晚,小僧在那张天师施展符箓之术、妙手化莲之后,连声称赞,颇为失礼,是又不是?”格桑忽、格桑礼二人见悟虚主动这般说起,不由点点头。悟虚看在眼里,虽然也觉得自己昨晚有点点太过无耻,还是一脸严肃地为其点解道日“信乃功德之母,佛法如海,唯信能入。欲信,必先恭敬。昨晚小僧,口若莲花,恭敬无比,诚心赞叹。尔等常修本教密宗法门,当知此乃口密。”那格桑二人听得悟虚此说,口中连连成事,半响又迟疑地问道,“符箓之术,虽然奇妙,但终是正一教嫡亲血脉法门。我等愚意,且可恭敬,但难言信。”悟虚听得此回答,摇摇头,心中暗道:若不是我是二十一世纪轮回转世而来的人,对佛道乃至其中的派别都是一视同仁,只怕便如此二人一般。当下吟道,“一切善法,皆是佛法。尔等怎可如此着相?且不可有了门第之类的知见障!”正所谓只因知晓轮回变,符箓之术亦方便。世上风波暗汹涌,无非门第障见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