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如血,照的世间凄凉。
蔚蓝色头盔被翻涌的海浪吞噬,嘉陵关碧海蓝天的余波在洛邑城外退去。
宫装妇人撩起乱发,于百里焦土处纵声大笑。
九尾断,神位崩。
妇人却在短暂失态后悠闲的和含饴弄孙的乡间野妇般。
“你这样不觉得可惜吗?”
都不用去问,妇人都知道那人如果能来见自己,一定会这样问,而且末了肯定还会有声长长的叹息。但也说不定,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应该不会再和以前一样优柔寡断了吧。
“千仞雪都敢为了老师破碎天使神位,那我有什么好可惜的?”
如果见面的话,自己肯定会这样答复。妇人稍稍整理了下衣装,然后背着碧海,迎着夕阳,去见她的洛邑。
廖珂从小憩中醒来,脑海中妇人隐约的笑容停留。
下午几人逛了几个洛邑城中的古建筑,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些建筑大都和那位狐狸娘娘有着或多或少的联系。
漫步在这些建筑中,廖珂仿佛能感受到那位狐狸娘娘真实存在过,她的一颦一笑跨越时间,于人群深处为她一人绽放。
末代圣女、明后、……、狐狸娘娘?
数个谜点串联,但廖珂解不出隐藏其中的,那个破碎的谜底。她现在只觉得有些头疼,想向老师询问一番。
“喏,冰咖啡。”
噙着吸管,猛地吸上一口,自上而下的冰冷拉回廖珂的杂乱思绪。
时间顺着冰冷,回到现在。
程瑞坐在廖珂对面,嘴里叼着吸管,面前摆着杯喝完的两杯咖啡。他之前略微烦躁的心情此刻平复下来,咖啡因对他的体质而言估计只有喝纯品才能有点作用,真正安抚他焦躁的是寒冷。
尘星和古筒下午游玩的中途被叫走,廖珂在走过了几个景点后略微疲惫,秦观音想带她去休息会,但程瑞自告奋勇带着她到这家景区旁的咖啡馆小憩。
对此,李二只是笑笑,约定两个小时后再见,然后挽着他媳妇的手去景区里继续逛了起来。
“程瑞,二凤叔想和你单独见面。”
世界覆盖二人坐下的一角,廖珂喊着程瑞的全名,神情严肃。
“我知道。”
“老师也允许了。”
“我也知道。”
“可我还没准备好。”
“那好吧。”
“你那怎么样了,武魂有什么感应吗?”
程瑞话头一转,关心起廖珂。
“武魂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精神力有点亏空。”
廖珂脸色一瘪,吐出吸管,顺势趴到桌上。
已是仲秋节前,洛邑的天气在正午后带上盛夏的余晖。热气逼人,带着这间景点旁的咖啡馆人满为患。毕竟在洛邑,室内制造寒冷的魂导器可是比比皆是。
至于室外,那就是“强大魂师”才能涉足的“地狱”了。
天家无情,日月帝国残酷的选帝制度使得宗室人丁并不昌盛,封王者寥寥。而在洛邑,就有一座承载两代明皇回忆的王府。
王府中,亭台依旧,只是旧人不在。
“二郎,你说娘娘选中的会是谁?”
秦观音挽着自家夫君的手臂,发问道。
“只要娘娘会选中一位,至于是谁,这不重要,况且破镜重圆,我们已经有了经验。”
“你心里有数就好”,熟知自己丈夫脾性的秦观音没有追问下去,转而关心起远在天边的儿子们。
“天然那里,会不会逼得太狠?”
“太狠?这小子现在都当着廖梦凯的面自称帝国储君了,要不是我让橘子逼他一把,他怕不是还要再当几年缩头乌龟。”
“既然有不甘于人后的野心,就别整天装作寄情于外物的蠢样子。这一点,他就不如老三老四。”
夫妇二人漫步于亭台楼榭中,对着昔日久住多年的王府,李二不免唏嘘。
“就是这,大哥以前带着我在这钓父亲养的金鱼,观玄负责望风。”
“要是被父亲逮到了,他倒不会生气,只会笑眯眯的叮嘱我们哥几个不要掉到水里了。”
“但要是被母亲抓到了,那就完球了……”
“二郎,倘若明都旧事重演。”
李二止住唏嘘,摆摆手,毫不在意道。
“我若死,旧事自然重演。”
“这是天然,也是下任明皇必须经历的。”
秦观音握紧李二的手腕,语气加重。
“你若死,我不独活。”
“……”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无趣的事了,观音你也别端着明后的心思了,就和我像个寻常夫妻,安安心心玩乐几天就是。”
“孩子们的事,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还请陛下不要食言。”
李二顿住,挠挠头。
“行行行,都依你,朕的明后。”
洛邑城外荒野,尸体坠地的沉闷响声不断。无声的呐喊伴随激烈的厮杀染红荒野下沉默的沃土。毕竟,谁也不想当抢先宣战的罪人。
王奕衡擦去脸上鲜血,一位超级斗罗临死前的绝望反扑饶是他也得挂彩。但在不动用定装魂导弹的情况下,战斗的烈度被很好的控制在这片注定无人的荒野中。
就是……
王奕衡抬手,蛮牛武魂加持下的他配合遗物级动力剑,切开萦绕左右的阴影。这场将对将的决斗中,没有随着一位超级斗罗的陨落而结束。
阴影中,猎手磨牙,等待将利爪插入王奕衡怀中的美好时机。
王奕衡凝视着阴影,端剑无言。
又一颗头颅落地的声音开启二人间的战端,蛮牛挥剑,第八魂环加持下的动力剑粉碎大地,不给阴影停留的机会,又是一剑横斩。
魂环闪烁,阴影中灵猫嘶吼,展露自己隐藏已久的第九魂技。
“空间置换。”
二人位置互换,灵猫利爪逼近王奕衡彷佛送到面前的盔甲漏洞,那个同样来自朱家的封号斗罗临死反扑造就的宝贵漏洞。
灵猫已经闻到鲜血带来的腥甜,拿下主将后她所剩的战力也够配合其他人完成对邪君魂导师团的收割,胜利,帝国的胜利就在眼前,朱家的美好未来也将来临。
剑影落下,灵猫的视野旋转。
“原来我的血也这么好闻。”
这是她临死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王奕衡切下被魂技腐蚀的左臂,野兽般的直觉帮助他完成重伤换命的极限反应。那位陨落的超级斗罗临死前破开遗物级动力甲的恐怖防御,给了后来者可趁之机。
但最终,两位来自朱家的封号斗罗被他先后斩杀,最后付出的代价则是魂力跌至九十一级,而且没有意外的话,在魂师修炼上本就没什么天赋的他终生将无望前路。
“不过,这又如何?”
王奕衡捂着断臂处,这么想着。两位位魂斗罗向前守在他左右,随着两位封号斗罗的陨落,此战已经毫无悬念,剩余的所谓高阶魂师在魂导师团那些沉默的剑士面前,不堪一击。
“清缴马上可以完成,剩余的打扫就交给徐天元,师团现在维持完整战力的只剩待命的五个修会,其中三个不能动,就把那两个调过来。”
“还有一个可能的据点没有清扫。”
王奕衡手指敲击在腹部的盔甲上,思索着。
“不过我的盔甲也要回去更换,所耗的时间可能无法保证日落前清扫结束……”
大日未落,一团白云自东而来。
王奕衡放下捂住伤口的手,拔起插在地面上的动力剑,周围厮杀不止,他的目光却越过众人,看向突兀出现在战场边缘的一辆马车。
白云遮住光辉,将阴影洒向人间。
王奕衡举剑,然后冲锋。站在他身侧的二人心领神会,朝着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他们必须活着,起码见到洛邑城门前,他们要不惜一切代价活着。
周围士卒注意不到的地方,王奕衡持剑冲锋,如飞蛾扑火,一人奔赴最终的战场,朝着自己人生所遇的最强者挥剑。
没有遗憾,更来不及恐惧,野兽磨牙吮血,所剩的本能驱使他向强大的同类奋力嘶吼。
马车中,一只苍老的手伸出,带着醉意,揉碎此间白云。
两位八级魂导师狂奔,他们背后,云崩相随。一人驻足,身上魂导器爆发短暂光辉,接着被白云吞噬,余下那人继续向前,只是意识陷入黑暗前最后听到的好像是自己骨头被碾碎时的吱呀声,抑或是马车行进时木料的摩擦声?
今日,邪君魂导师团主力,全灭。
白云掩盖人间血腥,“这片荒野明年的花想必开的会很旺盛吧”,老人这么想着,继续哼着歌,举杯独酌,坐在吱呀的马车里,向着洛邑驶去。
孔德明站在洛邑城头,看着马车跨过荒野。在他身侧,徐天元握紧拳头。
“白帝,迈入极限了。”
“王奕衡无愧于帝国军人之名。”
“那王奕衡就这么死了吗?”
徐天元语气沉重,野蛮的伪装被怒火燃尽。
“就算是极限斗罗,禁库里的武器中也有能杀死他的存在。”
“人间极限的对决,终究还是将对将,王对王的血腥厮杀。”
“没有人去锁定,禁库的那些武器可能落在他们身上?”
“那如果皇龙魂导师团尽出,拖住他呢?”
“然后皇龙魂导师团全灭,帝国东方海域门户大开。”
“来自天魂、斗灵帝国的军队自此登陆,之后北上连同星罗帝国夹击明都?”
“……”
孔德明收回眺望远方的目光,毫不意外的扫了眼徐天元握紧的双拳。
“白帝戴夜出身白虎戴家,那条约定俗成的规矩就是他家祖宗定的,他自然可以无视,但我们不能。”
“未来日月帝国统一大陆,当然会伴随血腥,但我们必须坚持他们定下底线,不然日后帝国的子民又将如何评价这段历史?”
“一个建立在屠杀普通人基础上的帝国?”
徐天元松开发白的双手,一字一句问道。
“那圣灵……”
孔德明抬手,心中叹惋徐天元的定力,但还是解释道。
“必要的事总有人要去做,事后无非是卸磨杀驴,过河拆桥罢了。”
最后孔德明还是忍不住,叹息道。
“你的心,还是太软了。”
孔德明走下城头,一个师团主力全灭的代价让他看清老友实力的下限,想来之前单人压制甚至击杀他的方案可以推翻了。
跨过城门,孔德明离开洛邑,准备见见老友。
既然最坏的结果可以被接受,孔德明又有什么理由不去见千里迢迢奔赴死地的老友。
马车吱呀,带着四溢的酒香。老人步履蹒跚,似是近乡情怯。
但如同平面上,直线除了平行外只有相交的命运,二人在踌躇间终是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