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响动走过来的是睡眼惺忪的老罗,他手中捏一条耷拉着头尾的『探黄泉』,看向商修生的眼溢满疲惫。
“修生少爷也要走了?”
“不急,还有一物劳烦罗管教开了窗助我放出去。”
老罗随手提了张马扎靠墙坐下:“早就开了,修生少爷尽管放就是。”
商修生挥手将一道白光掷向走廊尽头:“不知距我入定过去了多久?”
老罗颤巍巍将『探黄泉』收进特制布袋:“一天一夜吧,开少爷早几个时辰已经走了,他把这个留给了我,说我拿出这个就没人会相信他还活着了。”
商修生也看向指端的碧蝉:“我也有一物要交托罗管教,原因小开哥已经和您说过了。”
老罗抬起昏花老眼看向摇曳的灯光:“修生少爷这一走,小老真不知后面还会发生些什么怪事啊。”
商修生略一思忖明知故问:“难道二当家得知我们死讯,还会为难罗管教?”
老罗无奈摆手:“毕竟只是元始蛊而已,没见到尸身,二当家怕是不会信。”
商修生以手托腮转移了话题:“不管怎样,修生都谢过罗管教几日来的照料,之前说的要保您父子平安之语,也定不会失信。”
老罗知道自己问过了头:“修生少爷不必多想,小老并不后悔昨日的行径。”
商修生扶着墙壁站起了身:“修生斗胆教罗管教几句,只要您和二当家咬定尸身是浣夫人派人带走了,二当家便很难怀疑到您头上来。”
灯下之人惊异转头,与铁槛后神情笃定的少年对视。
老罗最终还是回过了头:“有修生少爷这句话,那物就不必交托小老了吧。”
商修生语气坚定:“不可。此话只有配合此物才能保您平安,否则出了纰漏,修生此生都不会原谅自己。”
老罗声音颤抖起来:“小老虽不是蛊师,却也知道元始蛊于蛊师而言意义非凡,开少爷交出这蛊虫时不舍之态小老已看过一遍了,小老眼窝子浅,修生少爷就别为难小老了。”
商修生思索着引出『藉秋风』,仔细审视起这并不算陌生的元始蛊:“可您也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若是命都要没了,留着元始蛊又有什么用呢?”
见老罗仍没有接受之兆,商修生干脆推开铁门走出囚室,思索着吟哦起古老的诗句:
“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
少年轻咳一声,娓娓道来:“这诗中所写为蝉,我娘为我选定『藉秋风』作为元始蛊,便是希望我能像鸣蝉一般声闻于天。
“如今我既已替我娘安抚兰家,又为她收服刀家,想来与她所期待的鸣蝉,已堪堪并驾齐驱了吧。
“可如果我还需要这些俗物托举自己,又怎能称之为她期待的鸣蝉,又怎配自诩她引以为傲的亲子?
“那诗人看来真正的蝉鸣,也不需秋风相送便能声传四方,我商修生,也想做一次这般的鸣蝉,如今岂不正是机会?”
老罗眼眸微颤,瞳孔中倒映出少年一把捏死碧蝉的景象。
商修生的语气越发不可置喙:“我已经站在山巅,‘藉秋风’于我而言也没有意义了,请罗管教宽恕修生将这无用之物交托于你,还托你向二当家说明一切的事情。”
老罗站起身来,几次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出于各种原因又咽了回去。
商修生便将虫尸塞进老罗手中,返回囚室中靠墙坐下。
他眼神清亮不少,就连老罗都从中看到了久违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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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后的夜晚,中天不见月,阴云重如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