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温开口，多兰已经猜到了女人的身份。

“独眼海伦”穿着一身不知名黑色兽袍，上面还能看到几个深黑色图案复杂的纹样，多兰不敢多看，因为他发现自己越是盯着那纹样就越是头晕，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吸进去，心里也有些莫名的烦躁。

独眼海伦缓步走向柜台，刚才那一鞭子让众人只能低头喝酒，没人敢说话。

昏黄的酒馆内，多兰终于看清了她的模样。

海伦大概40多岁，鹅蛋脸上法令纹深重，亚麻色的头发系成了一个发包顶在脑后，笔挺的鼻子搭配着非常薄的嘴唇让她显得有些刻薄。

当然最让人难以忘记的是她缺失的右眼，她的右眼微闭着只能看到内里空无的黑暗。

她走到柜台旁用仅剩的左眼上下打量着多兰。

被她湖蓝色左眼盯着的感觉并不好受，多兰感觉自己像是浑身赤裸被她上下扫视，没有一丝秘密。

多兰莫名感觉到一丝愤怒，他等了海达这么久还要被她如此不礼貌的审视。

多兰不理智地愤怒瞪了回去，他感觉自己眼眶一热。

在海达的左眼里，面前男孩的褐色双眸变成了如同岩浆流淌一般的黑红色。

她右眼上的眉头一挑露出了内里的空洞，同时勾起嘴角一笑。

不过在多兰看来，那是挑衅一样的丑恶笑容。

和她骇人面孔并不匹配的悦耳嗓音从她刻薄如刀的唇间发出，

“我知道了。”

海达拿起柜台上的一个摇铃晃了晃，她边摇边说，

“闭店。”

“嘿，才刚过10点。”骗子大师朝着海达大喊。

但他看到海达的眼神后声音逐渐变小。

酒鬼们哀叹着起身准备离开，仅剩的几位身着兽皮长袍的北地猎爪们也暗自摇了摇头。

只剩一个较为年轻的猎爪腾地站起，他一直在等海达，却只等来了逐客令。

满脸怒容的他想要上前理论，可他走到一半却被另一个更为年长的北地人拉住，他向着年轻人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冲动。

拉着竖琴的男人换了首曲子，婉转舒缓的音乐响起，这是黑炉酒馆的闭店曲子。

“你跟我来。”海达对多兰说道。

她走向柜台旁的一间小屋门前，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无形的风从屋内吹在多兰的身上，他突然觉得有些反常的寒冷。

点燃屋内的烛灯后，多兰看清了这间小屋内的布置。

这间“办公室”也比威尔夫酒馆的要大上不少，布置却相当简单，除了一张黄木桌子和几把椅子外还有一张单人床，床上的被子凌乱地铺在上面。

“海达女士还睡在这里吗？那些魔法材料呢？”多兰心中有些疑惑。

海达脱下兽皮外套放在椅背上，接着给自己倒了一杯烈酒。

她后靠着椅子把双腿翘在桌上，舒服地呷了一口威姆齐。

很奇怪，多兰突然觉得眼前的海达不再显得那么招人憎恶。

海达笑看着多兰，

“古德蒙德这么缺人了吗，就派了个孩子过来。”

“我已经12岁，早就不是孩子了。”多兰争辩。

“12岁不好好准备你们的仪式，来我这凑什么热闹。”

“我……”

多兰被她呛的说不出话，他想起自己已经无法参加圣山仪式，心情又低落了下去。

海达又抿了一口烈酒缓缓说道，

“你叫什么，之前是干嘛的？”

多兰收敛心思，认真答道，

“我叫多兰，之前是威尔夫酒馆的酒保。”

“威尔夫酒馆，我明白了。”海达轻笑了一声说道。

然后，她看向多兰的眼神逐渐锋利，认真说道，

“说正事，古德蒙德告诉过你要来我这干什么了吗？”

“他只让我跟你学习一个多月，结束后回威尔夫酒馆。”多兰诚实作答。

再次听见威尔夫的名字后，海达坐直了身子，她痛快地把酒杯重重砸在黄木桌上，

“威尔夫那头猪死得好啊，要不是古德蒙德罩着他，我恨不得把他的肉剁成馅来下酒。”

“那个低下头连自己吊都看不见的家伙，让他这么死真是便宜了他。”

多兰听着海达话里的不忿，不知该说些什么。

海达把威尔夫的事抛去脑后，开始认真给多兰讲述内外城两家酒馆背后真正的营生，

“北边的蛮子和猎爪想要更快的刀和更烈的酒，这些东西只能在炉乡换到。”

“行商们的货都是外城铁匠铺里锤出来的垃圾，部族的战母和兽灵行者根本瞧不上眼，就只能派人来炉乡定做。这就需要古德蒙德牵头来办。”

“炉户祭祀们收取高昂的费用，不过他们的手艺确实值这个价。”

多兰知道她所指的费用不是黄金或者金币，炉户祭祀们缺的并不是钱。

“铁匠们需要焦炭和生铁作为原料，炉户祭祀需要的则是超凡物品。”

“超凡物品。”多兰喃喃起这个词。

他想起了那块臻冰和握住它时滚烫的触感。

“超凡物品的种类很多，它们或许是奇特的植物，或许是超凡生物身体的一部分，抑或是奇特的矿石。”

“但这不是你该主要关注的，你所需要做的，就是简单地把这些东西运送给古德蒙德。”

多兰呆楞了一瞬，他这才明白了自己的任务。

运货？

多兰旋即想起了温之前说过的话，他有些焦急地发问道，

“真的简单吗？可是，可是我听温说，今年已经死了三个运送超凡物品的人了。”

多兰知道古德蒙德先生的任务没有那么简单，但从没想过会这事会有生命危险。

“确实有些风险，但对你来说应该问题不大。”海达笃定说道。

“为什么？”

“因为你是炉户祭祀的血脉。”

多兰吃惊地微张嘴巴，心里一下子冒出了数个问题：

“她怎么知道的？我明明才第一次见她，难道是古德蒙德先生告诉她的？而且为什么炉户祭祀的血脉就没事？”

“你不知道吗？”海达看出了多兰的疑惑。

她继而对多兰耐心解释，

“炉户祭祀和战母一样，诞生的后代都带有一定的超凡能力。”

“只不过这种特异基本上只有炉户祭祀的儿子和冰裔的女儿才能继承这些能力，这还要看他们能从父亲或者母亲那里获得了多少的力量。”

“这并不固定。继承的少的就弱一些，多的自然也就强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