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快11点半,多兰背着空荡的兽皮双肩袋回到了黑炉酒馆。
此时酒馆已经稍显沉寂了不少,为数不多的酒客们发出的喧闹声已经无法盖住酒馆里的竖琴声。
温正擦拭着几张已经空出的桌子,为下班前的日常清洁做着准备。她抬起头正准备走向另一个空余的桌子,就看见了向着柜台处走来的多兰。
“嘿!”温挥舞着抹布向着多兰招手。
多兰在柜台后方没看到海达的身影就走到女孩的身旁。
温好奇地上下打量着多兰,确认他还完整后略微松了口气,
“正式上班第一天感觉如何?”
多兰对她异样的眼神没太大反应笑着点点头答道,“还不错。”
“海达女士呢?”
“老板在自己屋子里喝酒呢。”海达向着柜台旁的小门努了努嘴。
多兰点点头来到办公室门前敲响了房门。
“进。”
声音飘忽的女声从门后传出,多兰推门而入。
海达正斜躺在靠墙的床上,她的脸上染着醉态的绯红色,几瓶威姆齐歪七扭八躺倒在她的床下,手里还拿着一瓶只剩半瓶多的威姆齐。
“海达女士一直喝到现在吗?”多兰在心里嘀咕着。
因为加雷斯先前酗酒的缘故,他内心里还是有些排斥酒鬼。
海达用她仅剩的左眼撇了一眼多兰便从床上坐起,
“怎么样,这个活是不是很简单。”
按照今天运输的材料来看,这个工作并不算难,但以后就不好说了,多兰只能期望这剩下的一个多月尽量不要碰见那些有问题的材料。
眼见多兰只是简单点点头,海达打了个很长的酒嗝,她的左眼再度变得锋利开口说道,
“后面有的是棘手的材料,你要做好准备。”
多兰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他郑重点头后,将自己先前的疑问说了出来,
“海达女士,为什么要把交易的流程分为两部分,明明您一个人就能应付定做这些武器的流程。”
“而且,那些北方人为什么还要去威尔夫酒馆和古德蒙德先生做最后的确认,他应该很忙吧。”
但多兰心里实际想的是,如果这一切流程都交由海达来做,那威尔夫和伊沃就不会死在那个狼人的爪下。
海达摇摇头解释道,“只有古德蒙德能找到合适的炉户祭祀来锻造,我没有这个本事。我的作用是提前为他做出筛选,尽可能地排除潜在的危险分子,能去内城见到古德蒙德的猎爪都是相对安稳、目的纯粹的人。”
多兰明白了,古德蒙德先生的安全肯定是第一位的,但他还是有些不理解,
“但是无论如何,这件事本身应该还是非常危险的,古德蒙德先生为什么还要亲自去做,这件事难道不是应该让炉户祭祀亲自出面来处理吗?”
海达心里其实早就有了答案,但她还是冷冷答道,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
多兰看着海达冷淡的面庞,他本想再问就听见了海达的逐客令,
“回去吧小子,真有问题自己当面去找古德蒙德问。”
多兰只能无奈退出了屋子,此时距离黑炉酒馆打烊还有近半个小时,他站在酒馆内犹豫片刻后就拿起柜台上的一块抹布和温一起打扫卫生。
“你不着急回家吗?”温端着一盆水来到多兰正擦拭的桌上帮他一块清洁。
“晚点回去也没啥事。”多兰笑着答道。
酒馆里已经没有新客人了,温索性也就和多兰聊了起来,
“你之前是做什么的?”
温对多兰有些好奇,她想不通这个红发男孩小小年纪就来给海达干这么危险的工作,大概也是外城苦命人家的孩子。
“和你一样,我之前也是酒保。”
“你在哪家酒馆?”温用小臂擦了一把脸庞的汗问道。
“内城的威尔夫酒馆。”
温呆楞了一下旋即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那你岂不是认识伊沃,他最近怎样,很久没看到他来这了。”
威尔夫酒馆的大麦酒不够时,威尔夫偶尔会拍伊沃来黑炉酒馆运调一些大麦酒回去。
黄金大麦酒厂的位置更远,接近雾河。大麦酒和烈酒是炉乡另一大支柱产业,除了铁器和农具外,行商们还需要把这些优质酒精饮料运往北方。
为了节约时间,威尔夫很多时候都是指派伊沃直接从黑炉酒馆调货回去。
多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眼神暗淡了一瞬犹豫了几秒才说道,
“伊沃死了,死在威尔夫酒馆里。”
温看着多兰的瞳孔有些颤抖,她低下头不让多兰发现她逐渐湿润的眼眶。
两人都没说话,继续擦着桌子,任由追思友人的哀伤无声在两人心间流淌。
或许,温的情感更多一些,她的嗓音里带上了少许呜咽,
“我还挺喜欢他的,伊沃每次来都会给我带一小罐他爸爸从圣山上采的蜂蜜。”
伊沃的父亲是圣山上的猎户兼巡山人,每月下山时都会给儿子带上一大罐野蜂蜜。伊沃每次来黑炉酒馆调货前总会回家带上一小罐蜂蜜送给温。
“再也吃不到那么甜的东西了。”温笑着说道,眼泪划过面庞。
她没敢过问伊沃的死因,内城的事情不是她一个穷姑娘可以知道的。
多兰也不敢多透露伊沃的死因,格奥尔告诫过他不要将狼人袭击内城酒馆的事情外传。
不知不觉壁钟指针走到了12点,琴师准时弹起一首舒缓的曲子,这是黑炉酒馆打烊的曲目,三三两两的酒鬼们纷纷离开了酒馆。
又过了几分钟,温和多兰终于做好了卫生准备离开,那位琴师依旧拉着曲子对周遭不闻不问。
温已经恢复了正常,只是眼眶还有些红,两人简单告别后便走向了完全不同的方向。
多兰一路上不敢耽搁,城墙大门每晚两点关闭,早上五点开启,他现在只能一路狂奔回内城。
在多兰完全没注意到的后方,一道人影远远缀在他身后。
凌晨两点前,多兰终于赶回到了城门前。
此时城门两旁的所有路灯都被点燃了,城门守卫整齐列队于道路两旁,没有一点即将关门的迹象。
多兰正好奇今晚是怎么回事,后方就走来一队身穿灰袍的人群,队伍后方的几辆马车上堆满了木箱,叮铃桄榔发出钱币碰撞的响动。
多兰想起来了,这些准炉户祭祀是稽税队的人,他们最近正忙着在外城收税,所以才这么晚回来。
可是怎么不见那些身穿红袍的炉户祭祀呢?
多兰正想着,月光照耀之下,十几道红色人影从附近的屋顶跳向城墙之上。
这座低矮城墙是无法阻拦真正的炉户祭祀的,红袍人基本不走正门。
没时间多看,多兰抓紧走向通道。
矮子队长托克尔站在一群高大守卫队伍的前方等待迎接稽税队,他没时间去管这个眼熟的酒保,直接就将多兰放行进入内城。
很可惜,他的热脸贴上了冷屁股。这些穿着灰袍的准炉户祭祀们累了一天,完全没心情和他这个守卫队队长多聊。
托克尔倒也不恼怒,虽然他已经带人在这等了一晚上。
他的这份工作还是得和这帮未来的红袍人打交道的,尽管他真正的权力来源是古德蒙德。
正准备关门时,托克尔看见了一个许久不见的面孔。
加雷斯看着已经半闭上的城门,无奈叫住了托克尔的名字。
短暂沉默后,托克尔把加雷斯放了进来,但他没敢和加雷斯多聊。
内城里谁都知道这个被剥夺身份的前炉户祭祀,托克尔不想给自己惹上麻烦。
…………
到家简单洗漱后,多兰坐在床上开始自己每晚睡前的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