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正月初三或者初四，在年味即将耗尽的时刻，——年越来越提前来到，并且本就没有多少年味，张望都会去县城找朋友玩，起初是因为乐趣，后来成为习惯，聚会是唯一的能联络感情的方式。

乘坐一个小时的公交车抵达县城，曾经的上学之路如今走下来也没有多少抵触，并且不会因为过往的唏嘘而令现在不得不回忆那般无助，几首耳机里的老歌，留住的是更往前的时光，之后的苦痛随着公交车的更迭换新一去不复返了。

到站之后，张望站在出站口等徐阳来找他，是他乘车到这里来的理由，两人一同谋划一天的行程，其实最终都是徐阳决定的，往往是吃饭和电影，几年没变过的样子。最后在逛街的时刻他草草想起天色渐晚，在徐阳的送别中又乘上车回家去了，用上至少半年或许有又或许没有的想念来祭奠今天，一不小心就能够梦忘掉的。

今天两人是真的有事商量的。

关于去云南这件事，张望想着的一直是立即出发，他认为享乐要趁早。而徐阳希望在开学之前再去，为的是回来时可以直接回学校，用不着把遥远的气息带给身边的人，引发一定程度上的水土不服。

张望比徐阳的开学时间早，他最终请假了，请假是必然的事情，他太想去那个地方了。

两人在去吃饭的路上说着，吃饭的时候说着，菜成为云南菜，虽然他们从未见过真正的云南菜，“味道是这个味道的。”他们心里想着。

张望是开心的，虽然开心之余有点不甘心，他只好把这份情绪压抑住，任凭其酝酿成酒，醉是醉不倒的，却晕眩了。“我真的要去那个地方了。”他心里又惶恐起来。

对于即将能够收获的东西，张望一直抱着怀疑的态度，是加入梦境并兑上幻想的，以为一直是自己的憧憬，不曾想过能走进现实。

他掏出手机打开网易云音乐，是非要看看自己的听歌排行的，以为真的没有听过歌曲，依赖着那些听歌次数替自己做存在的证明。“它们至少留住过一部分时间，”他安慰自己，“在我单曲循环的时候。”

他喜欢网易云音乐的年度歌单，喜欢那一项项的数据，在毫无作为的年纪里，张望至少能够从听歌时长和年度歌手中获取一丝虚无的成就感，哪怕这并不能给他带来实质性的回报。

“我为什么要回报？”张望不禁问自己，“我就想要这样的成就。”

在他知道年度歌手是孙燕姿的时候，他有说不出的开心，“我的年度歌曲当然是《克卜勒》！”他把图片截下来，发给朋友，发给同学，发到朋友圈向所有愿意看它的人炫耀，收获的满足是一年积攒下来的。“我多么喜欢她啊！”

张望随手打开小红书，打开他和林曼的私信，一条条聊天翻看着，不真实的感觉又再次袭来，“我竟然真的认识她，真的喜欢上她，因此而和她聊天，给她留言，反而更加喜欢。”

张望想把去云南的消息告诉她，此时他坐在公交车上，车窗外的路灯已经点亮，一丛一丛的黑从天边掉下来，摔在地上，没有疼痛，夜因此柔软起来，忽然间到眼前了。

“我还是等到她下次直播的时候亲口和她说吧！”他没有管窗外呼啸而过的车子，将它们作为背景倚在头下，眯着眼睛去幻想了。“她也会替我开心的吧！”

“只是，”张望突然坐起身子，“她是不是最近都没有直播。”

他不确定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因而又打开手机搜起直播记录。

“三天，她三天没直播了，”张望一时间有说不出的想念，因为此刻的念头而更加无从克制，愈发如车窗外的车子般撒野去了。

“她在做什么？”

张望想着，以为她也同他一样在年里面快乐着，此刻正在和朋友觥筹交错。“不对，”张望连忙否定，“她是不喝酒的！”

他打开相册，里面保存着林曼除夕夜的直播录屏，虽然只是一首歌，他还是听了又听，以为她就在他眼前的，恍惚间回忆涌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