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东家不才，这小镇上，也就遍布几家食宿而已。”纪掌柜笑容可掬。

“同安为首店，不能让公子满意，想必余下的小店也入不了公子的眼。”

“二师兄！”小师弟连忙起身，一只手还按在左眼上，

白眼掀的太狠，翻不回去了。

“明天就是大比，我们还是先去三清山与大师兄汇合吧。”把满肚子腹诽往下压，小师弟一脸严肃情急地开口。

“是啊，二师兄。听大师兄说山上的夜景人间难见，我们也休整好了，不如立即退房前往。”门中弟子小心出言附和。

郑鲸海顺阶而下，“嗯，正事要紧。”他五指一抓，桌上的剑凌空而起。

“若是明天拔得头筹，”郑鯨海昂首，“以后的大比就不会在这个地方了。”

“夯货，这样式儿的也能上山。”林松雪啧了两声。

跨过门槛的郑鲸海脊背一僵，还未有所动作，就被左右夹击裹狭走了。

“白鹤门这一代，也就一个沈半山能看。”他垂目看着手中的菜谱，单薄的几页菜目，他来回翻的飞快。

“是吧，是吧，”余光扫过旁边静坐的人，林松雪迭声求证，

方正的菜谱是硬纸制成，店里写的是规矩板正的小楷。

壁上挂有木板，形状取自原生态。宽宽窄窄的版面上工整地写着本店所供应的菜名，这样的小菜谱，只对部分人供应。

陈丰年把目光从他手尖翻飞的菜谱上挪开，说：“和林公子相较是差远了。”

林松雪修长的指节按住，抬头，“你这人会不会聊天，我说的是脸吗？”

他有被放在一起比较的嫌弃，末了又强调一句，“再说了，沈半山还能和我比脸？！”

陈丰年实事求是地摇头。

“林公子到这镇上多久了？”抢在人炸毛之前他问道。

林松雪找茬的姿态一收，对前来的店小二指点江山：“先上这两个凉菜，这道给我炖得久一点，最后再上。中间再来这个，这个，和那两个。”

店小二双手接回菜谱急步往后堂去。

林松雪前倾的身体靠回椅子上，再开口时嗓音含笑，“林兄，”

他语气陡然亲昵起来，“你这样子，端的是文状元之姿。难怪听说你一心弃笔执枪之时，你爹气的要和你断绝关系。”

“林公子错眼了，在下书读的不成，才另谋他就。”陈丰年说话时身体没有多余的动作，松弛又挺拔。

林松雪正欲开口，余光撞进一只眼熟的灰色信鸽，眨眼间朝他飞射而来。

他立即正坐取下信简，刚劲端正的字迹映入眼帘，林松雪时而扬眉时而凝眸，与先前或散漫或风流的姿态完全不同。

他敛衣而起，想到什么又转过头，“陈丰年，账我付了，那些菜我请，你可别浪费。”

陈丰年在他接下信鸽时，便错眼转开。闻言他笑了一下，温声道谢。

隔日午时将至，天门群峰下的比试已趋于白热化。

“混元派江停云，幸会！”

“祖师派，蒋平戎请教。”

蒋平戎右手掌心向下，五指伸张如爪。

惯例自报家门后，蒋平戎率先出招。

江停云双臂平撑，身体后仰，极速后退的脚尖将地上的沙石划出笔直的沟壑。

蒋平戎不耐追逐，当即改变招式，长腿一扫，袭向江停云腰间。

趁对方目光下垂之际，他右手握拳，狠狠一砸！

林松雪抱臂而立，问万全谁的赢面更大。

万全尚未开口，他杏目微凝，从蒋平戎的拳头离江停云的下巴毫米之距掠过。

江停云迎上避下，右脚蹬地而起，直上半空。寒光掠过，行云剑破风而来。

“江停云会略胜一筹。”万全说。

“嗯？”林松雪发出疑问的音节。

万全正欲开口——

“祖师派以掌法闻名天下。蒋少侠的太阴掌虽招式纯熟，但实战技巧有所欠缺。”

万全侧目望去，开口的是青霞门的裴台月，他便专心观起战来。

林松雪拱了拱手，这人年纪上大不了他几岁，己经是青霞门护法长老。

他是少主之位，掌一门事宜，自然不必行晚辈礼。

“裴护法比前几天镇上一见，更要容光焕发。”林松雪半响憋出一句。

裴台月谈笑自如，接过方才的话续道：“若实力雄厚，缺少技巧倒也无甚大碍。但蒋少侠对上得是曾以‘幻影’名动江湖的混元派。

而至此来看，江少侠使得‘幻影无间’，有几分他师傅的真传。”

裴台月目光落回场上胶着的两人，再下结论：“虚虚实实，将少侠略居下风了。”

“难得的是林公子身旁这位，竟也门儿清。”他话锋一转，笑得情绪难辨，“还是能人多藏拙啊。”

万全专心观战，充耳不闻。

林松雪侧目，

日光落在万全锋利的眉眼，消融了平日里少言寡语的冷峻。万全平日少言，能多做事，就不会多话。

于是林松雪笑了笑也不搭话了。

“陈兄，”这边言行恒颔首，“都门一别三改火，陈兄别来无恙。”

陈丰年游离的目光慢慢聚拢，但没有做礼节性的动作。

只问，“游历回来多久了？”

两句话来回客气消退，言行恒双手随意垂下，再开口就自然许多。

“昨天才回山上，这次从西南地区横穿邬安邦，后从康国迂回。”

陈丰年偏薄的嘴唇微微扬起，他点墨色的眼睛也晕开笑意。

“二十几载我都囿于一地，等下山后，我也该启程北下。”

言行恒应道，“北边这些年与我朝看似和谐，连冬至扰边都是小打小闹。”他语气微凝，

“你慢点出发，我绘幅地图给你。”

“行。”陈丰年长枪插地，干脆撩起衣袍坐下。

耳听许久的林松雪啧了两声。

“少主，”万全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袖，讲：“胜负出来了。”

几人同时看去。

将平戎由上而下，招式密集，拳影重重。

江停云的剑锋与地面刺拉出火花，蓦地他腾空而起，行云剑流虹挂空，剑身颤动，冷冽的气息喷薄而出，长剑疾如闪电，刺破长空。

将平戎战意高昂，不退反进。双手并拢合推，打出太阴掌第三式。掌风点到为止，掠过江停云肋下。

江停云执剑而立，衣袂翻飞，猎猎作响。

蒋平戎呼出一口气，那一掌若是打实，江停云必然受伤。

暗自庆幸自己稍占上风，却骤然瞥见颈边的一缕长发悄然落地。

蒋平戎双目瞪圆，不可置信地抬手摸向颈侧，那里的发丝整齐断落。

他瞬时惊出一身冷汗，若是敌对，这一剑足以让他人头落地。

“是我输了。”他脸上涩然，声音倒是清亮。

江云停收剑抱拳：“在下这半招也胜得好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