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历0113年4月8日

“文森，文森！醒醒。”

文森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时，他的梦仿佛还停留在一个月前接到罗宾牧师时的情景，他记得，这是莉娅的声音。

“怎怎么了？”他迷迷糊糊地睁开了双眼，莉娅坐在他的床边。他这才猛然坐了起来，这里不是船上。

“你都睡了一天了，还问怎么了，让你去接人，结果浩二把你接回来了。”周莉娅责怪的说到。

“浩二没事了？他回来了吗？他人呢？”文森猛地坐了起来，他很奇怪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他没有印象，还有那人，那个很像自己父亲的人，马勒医生。他好像跟自己说了一件让他震惊的什么事。

“别激动，他陪在这很久了，刚说想出去走走。”莉娅把一杯冰水递给他。

“是吗”文森神色凝重的接过了杯子。然后他想起了另一个人“那罗宾牧师呢？”

“你刚离开，他就被送去圣索菲亚了，登上圣索菲亚的人不能再次随意入港。所以后面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文森一边听，一边点着头，然后，他站了起来。

“浩二出去走走？不是不允许出去吗？”文森不解地追问到。他记得他们刚到酒店的时候不允许出去的。

“已经可以了，我们陪杜勒斯先生参加完会议后，就可以四处走动了。真是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那这里的人呢？你们有看见人吗？”

“喏，你自己看窗外。可能我们来的时候跟这里有时差。”文森赶紧朝窗外看去，确实，道路上不仅是悬浮车，也有人在走动，可是，时差真的会让所有人的行动都整齐划一吗？

那我刚刚是做了个梦还是真的遇到这里的人了？我好像跟什么人正聊得起劲。文森的思绪没有整理过来，额头上还冒着虚汗，他下意识地用手去擦，却发现手掌有些隐隐的刺痛。他定眼一看，手掌擦伤了。

嗯？我什么时候擦伤了手掌？

“我跟浩二是怎么回来的？”文森想弄清楚来龙去脉，他又向莉娅问到。

“送你离开的那两人把你跟浩二给送回来的。还说医生发现你身上多处有伤于是帮你给你一并治疗了，你没印象？不过你回来已经是昏睡状态，说是因为药物的缘故。”

治疗？文森闻言后，快步走向镜子看了看，的确，脸上的伤痕都消失了。只是，为什么手掌的伤还在。

真的是这样吗？

“莉娅我觉得，我有点不对劲”文森回过头，开始断断续续地跟莉娅讲起了离开之后的事，包括卡兰其实是那天遇到的那架战机的事，也包括遇到很像自己父亲的那个医生。可他的记忆很模糊，很多具体的事都已经不记得，还有那场梦，他也没办法用言语把经历复述出来。

“说什么呢？你是不是睡糊涂了。似梦非梦的，你以为你还在学校里玩的呢？”莉娅听着觉得文森的话很是荒诞，她像是看着个神棍在自己面前胡言乱语。

文森没有反驳，他知道其他人无法理解他的感受。倒是莉娅的一句话提醒了他。？虚拟现实？但这感觉跟我与应龙偷偷玩过的截然不同，那种真实的感觉不一样，关键是，里擦破手，现实里怎么也会擦破手，那果然还是真实的吗？

“船长。船长你醒啦？！太好了，我还以为轮到你出什么事了。”这时候，森浩二回来了，他看见文森醒来了，高兴的快步走进了房间。

文森的思考被打断了。

“去去去，乌鸦嘴。你小子没事了？”见浩二生龙活虎的进来了，文森也是难以置信的打量了一阵。

“真的没事，完全感觉不到自己受过伤这件事，这里的医疗技术真是厉害。”森浩二像是在夸耀着一件魔法才是实现的事。

“有这么厉害吗？”文森将信将疑地看了两眼，看上去也似乎真的是痊愈了。

“噢，对了，既然船长也刚好醒了，我也一起转告了，刚碰见李少校，他说让我们可以准备离开了，杜勒斯先生的事办完了。”

“哦？”终于能离开了。文森听完下意识松了口气，他在这里一种有种被监视的感觉，而且心里也总觉得这里有着许多不可告人的事，如迷雾一般。

在森浩二简单交代后的不久，这支肩负外交任务的一行5人小队又聚到了一起。重新见面后的杜勒斯看上去非常高兴，他的高兴并不是为了两人的康复，而是他跟这里的人类代表达成了什么重要的协议。他已经迫不及待地希望能早日回到火星跟联邦政府汇报工作。

几个人几乎是被杜勒斯催促般地开始收拾起行李，若不是李瞬提醒他大家还没有吃饭，恐怕几个人早在前往港口的路上。在用饭的过程森注意到了一点，这个餐厅里，不再是只有他们几个人，许多人也在坐着，吃着饭、聊着天，一切看上去都那么正常。

这些到底是人还是机器人？文森的心里发出了疑问。

“看吧，我代表联邦政府提的意见还是很管用的，几个人包场吃饭那是独裁者才会做的。”吃饭时，杜勒斯还沾沾自喜地想众人说到，仿佛如今有这么多人出现在餐厅里都归功于他提的意见。

不对，不是这样的，文森的心里明白，如今这个表象的发生跟杜勒斯的话毫无关系。他们在睡觉，奥斯本给的这个提示回荡在文森的耳边。

“文森，怎么了？”坐在一旁的李瞬提醒道。

“啊，没什么。”文森回过神，摇了摇头。醒来后记忆依旧混乱，他不想过多分享自己疑神疑鬼的遭遇，这趟旅程已经有过太多的不安，他现在只想尽快回到火星，然后踏踏实实的睡上一觉。

五个人在用过饭后，艾琳又一次像是恰好时间一般出现在他们的面前，这一次，只有她一个人来。

在与杜勒斯之间一番简单的客套后，早已得知五个人要离开的艾琳送他们坐上了前往港口的悬浮车。

一路上，文森不时地盯着艾琳，用一种怀疑的目光盯着这个似人非人的存在，他的心里有些话想问。四目相对的时候，艾琳报以礼貌的笑容看着文森，这反而让文森不好意思的挪开了目光。

这个细微的举动，被李瞬看在眼里。

到了港口，艾琳领着几个人走着，港口内依旧没有人的声音，只有机器在忙碌运作着，没人愿意打破这样的安静。在文森眼里，这样的安静只是让他的不安愈发强烈。

“艾琳。”终于，他打破了沉默，快步走到了艾琳的身旁，艾琳好像已经知道了文森会走来，她只看了他一眼，没停下脚步。

“这里的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压低声音问到。

“我不清楚你所说的怎么回事指的是什么？”

“为什么会时而出现，时而又消失了。”

“如果你说的是居民情况，我没有获得说明的授权。我相信奥斯本已经解答过你的疑问。”

“”这个机器人，她知道奥斯本跟我的对话。

“如果说我也去过那个所谓的梦里呢？”两个人走在前面，与后面几人拉开了一段距离，看来他们都不想被知道所说的内容。

“那说明，你或许也在做梦。”艾琳依旧是那副表情。

她没有撒谎，但也没说实话。

“那我换个问题，马勒医生是什么人？”

“只是一个医生。”

“一个医生？一个跟病人探讨哲学的医生？”他不相信，但他只能用眼神表达了怀疑。

“不管你相信与否，我已经如实回答。”

“那好，我还有一个问题。”

“请说。”

“是不是所有的类人都具有事件预测的能力？”

“预测是指？”

“例如例如知道一个人下一步的行为。”文森比划了一下，没好意思说出自己的遭遇。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可以认为这是计算的结果。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跟人类更容易做到的联想能力不同，我们要做到这点取决于我们的即时运算能力。起码我的运算能力无法完美做到。所以答案是否定的。”

“可马勒却有这样的能力。”

“所以呢？这证明了什么？”艾琳微笑着反问文森一句。

文森一下子安静了，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寻求什么答案。证明了马勒是人？知道自己的失去记忆的时候在做什么？还是想证明自己或许被植入了一段被捏造的记忆？还有手掌上的伤又如何解释。

可是，万一这都不过是自己的错觉跟幻想呢？那再问这些听上去毫不相关的问题不就显得很白痴吗？他今天就要回去了，一切都可以到此为止。杜勒斯跟这里的人类代表相谈甚欢，又在外交上取得了进展，浩二痊愈了，大家都活着，他也还是一名合格的联邦军人，皆大欢喜的结局，这不就足够了吗。

好不容易说服自己后，他慢慢挤出了一句“没什么，抱歉”

文森竟下意识地对眼前的这个机器人说了一声抱歉。

“嘿，船在这儿，走过头了，在聊什么呢？”两人的身后，传来了李瞬不满的声音。

“马上。”文森转身应了一句，就准备往回走。

“关于你刚说的话，其实马勒医生交代了几句话。”这时候，艾琳却反过来叫住了文森。

“什么？”又是马勒医生，文森不禁皱了皱眉。

“马勒医生想让我转告你，关于这里一切的答案，将来会有机会解答的，他会亲自解答。”艾琳说话的同时已经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可惜，我一刻也不想再呆在这，恐怕将来也没有这个机会。”对于马勒的能力，文森已经不再惊讶，他只是冷冷的笑了笑，至于说答案？他自己也没弄懂要什么答案。若不是任务，他恐怕一辈子也不会出现在这里，更别说第二次。

“只要你还想知道答案，我们相信，你还会回来的。”

文森轻轻地摇了摇头，没在意艾琳的话。还是算了吧，拿不出充分理由，又能问出些什么。离开这里后，睡上一觉，这里的事也就能忘记了。

文森刚刚已说服了自己，他朝艾琳挤出了一丝无奈的笑容，然后便转身往站在后面的几人走去。

不久后，他们就要登船返航了，艾琳站在远处像是在目送他们一行，她微笑着，看着这艘船，看着文森。让文森感到浑身不自在。

真是个鬼地方，文森心里咒骂了一句。

我该不是得了什么深空综合症吧？最重要是在我失去记忆那段时间到底遭遇了什么事情，我当时真的只是在接受治疗吗？那现在又真的是在现实吗？这鬼地方让我神志都变得有些奇怪了。

文森又看了看另外几个准备登船的同伴。要跟他们说出实情吗？可问他们几个有用吗？没用的，他们根本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妥，所有的不和谐仿佛都冲着他一人而来。

文森带着他满腹疑惑的叹息，又一次四处环顾了一遍。

是我多疑了吗？这里与来时也没什么不同，只不过

文森抬头望去，只不过多了艘船？

嗯？不远处还停着一艘船。入港的时候好像是没有的，这里还有其他人来，外来人？

他突然好像记起了一件什么事，脑袋开始隐隐作痛。

大雨、酒吧、红茶。一些记忆断断续续地涌进了脑里。

一个外乡人！

那艘船的外形，这样呈三角柱状细长的船身，我也好像在哪见过。

一般民用船很少会用这样的造型，只有配备了主炮跟隐身材质的军舰

难道是！不，怎么会呢？人革联的人怎么可能会在这，或许只是构造相似罢了。

文森愣愣地看着那个方向，突然，他发现上方的一条过道上，出现了一男一女的背影，男的身姿挺拔，女的只看见一个短发的侧脸，这个侧脸看上去，竟跟艾琳长得一模一样。文森看了看那人，又马上转头看了看远处的艾琳，的确是两个人。

那个女的也是机器人，那个男的呢？是那艘船的人？看来他也要准备离开了。可那个背影，我好像见过，是的，我见过。在酒吧里，罗伯特？

脑海中断断续续的几个点猛然连成了一条线。

看来事情不是我想象出来的，既然这里的人不肯说，或许他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想到这，文森突然撒腿就跑了出去。

“船长！船长你去哪啊？我们要走了！”文森突如其来的举动把几个人都吓到了，森浩二从后叫喊到。

“马上就回来！”丢下这句话后，文森没再理会他们，他慌不择路地跑了上去，眼看对方就要走进船舱内，他大喊了一声。

“嘿！”

听到叫声的卡尔林内扭过头，他看向挡在他身后的艾希“我好像听见有人在叫喊什么？”

文森看见了他的脸，他也看到了文森。

这人，我好像见过，卡尔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我也听到了。放心，他不是来找你的，这跟你的任务没有关系，你该离开了。”艾希微笑着挪了挪身子，彻底挡住了两人的视线。

卡尔冷冷的注视艾希，一阵简短的眼神对峙后，卡尔释然一笑，他不再多说，扭头走进了船舱。

舱门缓缓地闭上了。

不等文森上前，艾希已经挡住了文森的去路。

“抱歉，先生，这艘船马上就要起飞了，无关人员请尽快离开这里。”十步开外的距离，艾希叫住了文森。

“我我认识刚刚那个人，我有话”

“可他不认识你。”艾希微笑着，不曾挪开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