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0章 序(1 / 2)致伯德艾伦坡首页

这是一间开在临街地下室的酒吧,名字是玛德琳之爱。

它的那位一周只来三次的老板叫做罗德里克,是一个油滑却不招人厌的精明人。

之所以说他精明,是因为客人在这间酒吧里买到的酒的品质好坏,只取决于他们的清醒程度而非他们付出了多少酒钱。

“如果你做不到欺骗每一个善于品酒的家伙,那就最好卖给他们真家伙。至少在他们喝醉之前,你得这么做。”

当然除了这种卖酒小技巧之外,酒吧里加了料的香薰也能让那些为买醉而来的客人“更快更好”地完成他们的目标。

因此,即便这间酒吧和它在新艾伯拉肯市的其他同行们一样兑水掺假,但一直以来的生意和口碑都还说得过去。

只不过,今晚的玛德琳之爱,显得有些过于安静了。

不仅是那台被罗德里克当作宝贝的维克多牌留声机,没有像往常一样播放那首他最喜欢的《昔日的爱情甜歌》。

就连平时那些不堪入耳的酒客喧嚣,现在也都不知消失去了哪里。

整间酒吧中唯一的声音,是从吧台那边传来的痛苦的喘息声。

“呵……呃……不该……不该是这样的……你……你背弃了……背弃了你的承诺……”

这断断续续的声音,出自一个酒保打扮的中年人,呛入喉咙中的血液让横躺在吧台上的他没办法流畅地说完一句话。

而在他的身侧,还有一个人在低头忙碌着。

这是一个看上去二十岁出头的青年人,穿着一件下摆被血水打湿的深色衬衫,同样染上血迹的长裤裤脚被随意地扎进了黑色的靴子里。

听到酒保的指责,青年抬起头,用他那双仿佛对一切都只剩下厌倦的双眼瞥了一眼中年人,语气平静地说道:

“你的话太难听了,明明是你们不守规矩在先的。我现在只是按照约定,收取我应得的违约金而已。”

说着,青年将被鲜血染透的袖口重新挽回到手肘的位置。

他从搭在吧台边缘的皮革包中抽出一把手术剪,继续着自己手上未完成的工作。

“不……不对……不该是……你不该……”

酒保还没说完,青年心平气和的声音便接过了他的话。

“我不该做的这么过火,而应该按照以往的惯例,等你们把用于给你们自己赎罪的倒霉鬼送到我那儿去?”

青年叹了口气,继续道。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我的时间恰好不太多了,而你们又赶在这个时候犯了错。除了一句‘抱歉’之外,我只能说你们最近的运气确实有些不太好。”

说着,青年举起自己刚从酒保身上取下来的肝脏,对着不高的天花板上,因溅满鲜血而散发出诡异红光的电灯端详了两秒,突兀地劝说道。

“讲真的,酗酒对身体很不好,你的肝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被遗弃的橡皮球,不过好在现在你不用再担心它会危害你的生命了。”

一脸惋惜的青年没有指望酒保会回答自己,他像对待酒保的其他内脏一样,将这块还在轻微颤动着的肝脏随手丢到了一旁,落在了满地的尸块之中,不见踪影。

很明显,酒保并不是今晚这间酒吧里唯一的受害人,同他作伴的还有三五个服务生以及十来位熟客,只是他们先于酒保变成了散落各处的尸块和积满地面的血浆了。

“疯……疯子……教会和……和十三局……不会……不会放过你的……”

青年人甩了甩手上的血水,撩开遮挡了视线沾着可疑液体的碎发,丝毫没有将酒保的威胁放在心上,继续着他手上的活计。

“疯子?哪个神秘学者不是疯子,非要说的话,我还是属于精神面貌比较好的那一类。”

“你要是不信的话,之后有时间了,我可以带你去看看那些疯得更厉害的,见过他们,你就会知道我到底多么人畜无害了。”

再次从酒保的腹腔之中撕下一大片不需要的结缔组织,青年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接着说道。

“前边说到哪来着?哦,对了,你们的坏运气。”

“其实我的运气也很差,孤身一人来到这么个算不上陌生也算不上熟悉的地方不说。唯一关照我的家伙,还是个总想着让我去送死的老疯婆子。”

“不过比起你们,我还是稍微幸运一点的。”

“就像《糖果屋》那个故事里讲的一样,巫婆在吃掉点心之前,总归要把那对兄妹弄得肥嘟嘟的才好下口。”

“而长出来的肉所带来的这点可笑力量,就是我那悲哀的一线生机。”

“好在我侥幸地抓住了它。”

说话间青年已经彻底掏空了酒保的腹腔,开始用一把银制的刻刀在里边仔细地刻画着一枚又一枚诡异的符文。

而完全看不到自己身上正发生着什么可怕事情的酒保,同样也无法知道究竟是什么在维系着他那早该消散的生命。

此时的他已经连震动声带的力气也没有了,除了不时地发出一些“咳……咳……”的声响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充当青年那些絮絮叨叨的话语仅有的听众了。

虽然看不到青年的神情,但酒保还是能从这些话语间,听出青年潜藏在内心深处的不安和压抑到极致的疯狂。

只可惜,来不及琢磨这其中的缘由,他就连维系思考的力气也不剩下,陷入到不知是否还会醒来的沉眠之中了。

不知过了多久,刻完最后一枚符文的青年抬起了头。

“虽然说不上尽善尽美,但以这样的条件也算是完成得还算不错了,你觉得呢?”

没有等到任何回应的他,看了眼酒保之前被自己割下,安置在一旁的头颅,自顾自地摇了摇头。

“这可不行,今晚你可是还有更加艰巨的任务要去完成呢。”

用沾血的手指在酒保的额头画下一个诡异的符文之后,青年看着酒保重新蠕动起来仿佛在说着什么话语的嘴角,满意地笑了。

只是当他的视线落到酒保依旧毫无生气的双眼时,青年还是叹了口气,没由地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你们能做的只有等死,而我却可以握紧弱小到可笑的拳头,自欺欺人地做出这些无用的反抗。”

意兴阑珊的青年摇了摇头,将目光重新放回了那副被掏空了内脏,刻满诡异符文的躯干。

满意地欣赏了一遍自己的作品,青年用一柄锋利的匕首将它切割成数块,看似随意地丢到了地上,跟散落在各处的尸块混在了一起。

“这样就差不多了,时间倒是刚刚好。”

做完这一切,青年毫不在乎地背靠着吧台,在积满厚厚一层血浆的地上坐了下来。

只是当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后,却看着自己被血水染红的双手皱起了眉。

青年四下扫视了一圈,随手从一旁拿起两个落在地上侥幸没被摔碎的酒瓶,晃动了一下确认里边还有酒水之后,他对着一旁的高脚椅敲去了瓶盖,用这些醉人的液体清洗着手上的污迹。

“……

这是场笨拙,

又可悲的,

孤身一人的战斗

……”

似乎是兴致来了,他哼起了某首不为人知的歌谣。

只不过碍于唱功,即使从未听过这首歌的人,也能分辨出他跑调得厉害。

青年倒像是对自己制造噪音的行为一副毫无察觉的样子,依旧专注地清洗着双手。

可惜没过多久,一连串略显沉重的脚步声打破了他的自我陶醉。

“咚、咚、咚……”

看着不远处从楼梯上走下来的熟悉身影,抬起头的青年怔了一下,手中的动作也随之停了下来。

他苦涩地笑出了声。

“还真是滴水不漏啊,我还妄想老师只会派个造物来收拾我,没想到来送我最后一程的竟然会是你。当真是一点活路都不打算留给我了吗?”

伴随着青年的话,一个略显纤瘦身影慢慢走下了楼梯,在一地的血污前停住了脚步。

这是个看上去三十不到,戴着眼镜身穿长风衣的女士。

她的样貌说不上好看,棕色的披肩长发加上柔和的五官,给人一种耐看的温柔感,只是过于苍白的肤色又会让人生出一种难以接近的错觉。

她并没有回答青年的话语,一言不发地审视着这间弥漫着阴邪气息,已经变成了现世炼狱的酒吧。

积满了浓稠血浆的地面上散落着无数的尸块,肢体、内脏和头颅被随意地抛弃在各处,再加上那些剥离后被弄得到处都是的血管。

所有的这一切,仿佛一副主题为残忍和血腥的,诡丽异常的巨大画作。

但这位女士却完全不为所动。

她沉默着摘下眼镜,端放在扶手平坦的位置,将脱下来的外套搭在一旁。

然后,紧了紧戴在手上的黑色皮手套,毫无介怀地踏进了血污之中,任由这些污秽之物溅落在自己的猎装长裙和黑色长靴上,一步一步地走向了吧台旁的青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慢慢向自己压迫而来的女士,青年双手撑地,倚靠着吧台站了起来。

他用重新沾满污秽的双手用力地在自己的脸上抹过,就像是放弃了一切的幻想一般,神色癫狂地嘶吼着。

“既然如此!既然如此!!就让你看看我为了活下去,会做出怎样的挣扎吧!!!”

青年如乐队指挥般挥舞着自己的双手,数不清的尸块犹如一块块飞石一般,带着浓郁的腥臭味袭向了那位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