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促的脚步声逐渐变得清晰,研究室的门被大力地拍开了。
「纱织她怎么了?」
广泽昌彦看着气喘吁吁冲进来的老友。他本想说让他轻点开门,但想来实在是强人所难,就把话吞了回去。倒不如说他要是一脸不在意地走进来的话,自己该给他一巴掌吧。
『你先冷静一下。』他为老友递上一杯水。『我也很着急。』
『纱织妹已经失联两天了。我前天打电话给她,但没有人接。后来我发现她似乎遇到了什么事——』「结论呢?」他似乎对那之前的事情不太感兴趣。
『结论是......』
广泽昌彦咽了一下口水。
『如果我调查的结果无误的话,她被五个人......轮——轮奸完之后,可能被删除了记忆。』
「......」
他不想去想象渡边修平现在是什么脸色。广泽昌彦望着地板,继续往下说。
「......那五个人的具体情况我现在在调查了。这个星期——不,这三天内我会查清楚,告诉你。到时候你——』
他猛然抬头。渡边修平已经不在房间内,只有那扇还在微微晃动的门告示着他曾经来过。
......
败落的街区,和这里的人们一样颓废。成捆的电缆在空中拉出一条毫无美感的悬链线,也没有鸟类会在上面驻足。
被私自扩建过空间的握手楼上透出满怀生活气息的昏暗灯光,却让寂静的此处像被死亡笼罩了一般怪异。路旁的水沟中浮着一层油渍,少量乌黑的水在其中游走,底部的一些丝状物质微微曳动,那是目光所及之处为数不多的动态物。
“咚”
渡边修平用力将拳头打向墙上。受到冲击的墙壁并没有因此裂开,或者留下任何印迹。
「他妈的,为什么?」
“咚”
「为什么会有这种事?」
“咚”
「为什么偏偏是她......?」
『傻逼吧,别他妈吵!』一名大汉从楼上走出来,盯着修平。渡边修平往他那边瞟了一眼,那家伙缩回头去,就这样离开了。
他收回拳头,盯着发红的手背。他毕竟是个普通人,奈何不了面前这堵墙。他能做的顶多是给墙来上一脚,让本来就不甚干净的墙变得更黑一些。
他不经意望到墙上用红色墨水写的广告——全国空降 376943......
“咚”
修平再次给墙壁补上一拳,但那样也无济于事。他望向被自己摔在地上的手机,上面显示着11次红色字样的呼出记录。不会有人接。
他妹妹现在已经消失了,九死一生。他很清楚那些人完全没有留着她性命的理由,即便没死也要被删除记忆,成为一具方便泄欲的人偶。温热的液体从他脸上滑落,他甚至不太想得起来这叫流泪。他差点忘了这里就是会发生这种事的地方。
如果广泽昌彦告诉他纱织已经死了,他可能现在就会给自己脑门来一枪。—一那不行。仇必须要报。
他以前一直自认是一个理性的人,知道复仇这种行为毫无意义。那是最原始的正义,以彼之道还治彼身,他对这种行为感到不齿。但事情真的发生在自己的至亲身上的时候,他好像明白那些仇火缠身的人是怎么想的了。
想让他们尝尝同等的,更甚的痛苦。想让他们后悔自己做过的事。
所以在那之前,渡边修平不打算就这么死去。他拨通了广泽昌彦的号码。
那种情况下大概不能把他放回去,毕竟谁也不知道这种状态下他会干出什么事情--但昌彦根本没有资格去说三道四,能做的也只有相信他的理性了。广泽昌彦想起他眼中那股纯黑的感情。现在占据他脑中的可能更多的是自责或者悲痛,而不是纯粹的愤怒吧。
渡边纱织应该算是修平的精神支柱。他今年应该是22岁,纱织的话......约摸着还没有成年。无法否认的是,纱织确实容貌姣好,性格柔和,连昌彦也觉得如果和她结为恋人关系,那大概确实会是一件美事。
不过“世事无常”,渡边修平大概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妹妹身上吧。在这种情况下,作为他的老友,自己又该做些什么?
嘟----桌上的手机发出的振动声打断了他的脑内活动。他马上双击接听键。
『喂?修平?』
「——帮我准备一些可以放进特制弹芯的药剂。」
『......药剂?』
「包含各种神经递质以及毒素。」他补充道。
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低沉的声音,他很快明白了。
原来如此。他想让对方生不如死吗。昌彦已经能想象到他们的死法了。他们会在痛苦中被毒死——不,如果效果足够强的话,光是无数种痛苦直冲大脑的刺激就已经可以置他们于死地。
『我明白了。明天就能交到你手上。』
广泽昌彦是莱拉生物科技公司的首席研究员,要准备这些东西对他来说不算难事。那些材料仓库里还有剩,稍微挪用一点应该不至于被发觉吧。
「要多少钱?」
『——给我五万就可以。』
要达到最好的效果,那点钱肯定是完全不够的——但这不是给外面接的商单。那些小事没必要计较太多。
「那么点就够了吗?」
『已经够了。你先冷静一下,明天见。』
「谢谢。」
莱拉首席研究员挂断电话,离开了研究室。
......
渡边修平望着陷入沉默的手机,一分钟前的呼出记录还留在那块屏幕上。特制的药剂。这样就好。
自己的心里一定有什么东西发生了本质上的变化。他放弃了思考,颤颤巍巍地朝“家”的方向走去。
......
修平打开许久未有人动过的门,灯也没开就循着记忆瘫在沙发上。他害怕自己看到“家”的样子会再次忍不住哭出来。
作为送货人,他基本上是居无定所,可还是有那么一两个常待的地方。比如这里,是他还没有当上送货人的时候住的地方,很小,很破。以他现在的积蓄,他完全可以住上高档一点的地方,但他还是莫名想回到这个地方来。
结果他还是打开了灯。环视四周,想哭的感觉并没有预想中强烈。可能是因为就算在这里也找不到纱织的痕迹吧。
他基本很少去干涉纱织的生活。与父母亲的生活被毫不自觉的恶意扭曲得分崩离析之后,修平没有找到父母亲留下的任何东西,连遗体都没有找到,就这样带着纱织在涡轮城苟活下去,而那段模糊不清的时光一直到修平当上送货员为止。有了一定的经济基础后,修平把她送到了商业都市去上学,就不再有机会创造多少与纱织的回忆。对他而言,保证纱织能过得开心就是自己拼死拼活赚钱的意义。
她在那边似乎也有一些很要好的朋友。由于天生就有容貌这一优势,抛去容易被男人盯上这一点不谈,在那样的环境里想必混得不会太差。如果她靠这一点去出卖身体...那也是有可能的,但修平不愿意去思考那种事情。她不可能会告诉哥哥,修平也就无从得知--既然不清楚状况,
还是认为那些事没有发生比较好。
所以,这次的事也许正是自己一手促成的。也许正是因为他一直无视可能存在的问题,纱织才会落得这种处境。在那样的环境里,没有人会替代家人的身份,把她的生活拉回正轨。修平也想过直接到那边去看看,但这样的自己出现在她身边也只会给纱织带来困扰吧,就算本人并不这么认为。
小时候的纱织非常黏他,这一点似乎在她长大之后也没有发生什么变化。起初她总是有事没事就要打电话给修平,但到了修平有钱能供应她在一群中上层人士中生活的那时候,他已经不像以前那么休闲了。那会他稍微立下了一点口碑,什么单都接,有时整个日夜都在各种地方奔波-一或者是逃窜,也就没有那个余裕去和妹妹聊些什么,后来纱织也放弃了打一个对方没有办法接的电话。修平的能力受到肯定后,他也有了选择的权利,才慢慢有了闲余时间去做些别的事,也得以和纱织见面。
每次见到纱织时,她还是像以前一样缠着修平,却对自己的状况闭口不谈,顶多是含糊带过。修平从来没有听她说过在那边生活的具体情况,仅仅是觉得”她的表情不像在逞强”而已--这么说来,修平也没有和她说过自己的事情啊。也许,从一开始把她送离自己身边就是错误的选择。
现在想那些也没有用。想要不用像自己一样靠血汗赚钱的话,没有什么其他好的选择。一旦发生了现在这种事,还谈什么賺钱?他望向自己的手,回想不起她头发的触感。他再也没有为她梳头的机会。
渡边修平在通讯录里翻找着可以帮上忙的人。有莱拉生物的首席研究员帮他调制药剂和打探情报,这让他觉得事情轻松了不少。
广泽昌彦是他的老客户。有一次修平给他送货时恰好碰到他受人胁迫,顺手从背后干掉了那两个人。别的不说,要不把雇主保住,自己连报酬都拿不到。在那之后昌彦就经常让他帮忙送东西,两人也算是慢慢深交下去。他手上的包裹,修平不觉得会是什么正经玩意,可能那人也有在做什么危险的研究。无论如何,他不认为自己有去深究的那个权利。
尽管只是业务上的关系,固定下来之后两人也不可避免地会有更多往来。再怎么说他的专业能力是可以信任的,那方面可以放心交给他。要杀那几个人的话,他说会帮自己打听到情报,那么接下来-—
他拨通了一个很久没有联系过的号码。不一会,扬声器里传来柔和的女声。
『喂,修平?你居然会主动打给我?』
松下遥,也是渡边修平的老友。和她看起来恬静的名字不同,她家的产业专精枪械制造,也提供各种其他武装。遥比自己大一岁,但性格上似乎不是那么回事。她以前总是拉着修平到处跑,大概......就像是所谓的青梅竹马吧。不过那段关系也到修平五年前开始做送货人为止。说起来也是孽缘,修平初涉这些事的时候好死不死偏偏找了她们家买武器......当时她还是个总是躲在别人身后的小女孩。不过自己一直以来受了她很多照顾,这点确实是要感激——硬要说的话是关心过度了吧。
「你明天在不在“塔”那边?」修平试着不让自己内心的混乱溢于言表。
『咦?在啊。你回涡轮城了?』
「嗯。有些事要找你商量。」
『......婚事?』
「......很遗憾,并不是。具体明天再说。」电话那头沉默了一小会。
『......发生什么事了?你心情似乎不好。』
这也听得出来吗。修平不禁怀疑现在是不是有什么靠解析电磁波来读心的技术。
「......是那样没错。你听到了什么消息吗?」
『没有啊。只是......』她稍微顿了顿。『什么都没有的话,你一般都会随便带过。如果你有什么心事,应该会说「我没那个心情跟你开玩笑。」之类的话。』
「......」
『你基本上是懒得跟我掩饰自己的想法......所以我想说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是这样吗。修平叹了口气。几年疏于联系,她还是对自己了解得彻底。
「......具体我不能说。明天我其实是想找你定制一把手枪。今天就这样,晚安。」
『嗯,晚安。』与多年前不同,她很干脆地结束了对话,毕竟......是懂得看场合的成年人了。
他趴倒在床上。大概是身心都过于疲惫,修平比预计中更快地进入了睡眠。
尽管阳光永远照不进这间小屋,修平还是在日出时分醒来了。七点十分,他起身开始叠起被子。因修平睡了一晚而凹陷进去的枕头,上边果然又留下了一些水迹。自己原来是这么多愁善感的人吗?--大概不是那个问题。
他把脏得几乎完全不透明的窗户推开,任由寒风更新屋内的空气。将头探出去的话,正好能看到整条小巷。许多年来,这个地方一直是涡轮城里脏乱差的代表地,但实际上也收容了不下40%的常住人口。
修平试着望向远处。一两个无家可归的人躺在狭路一隅,不知从多少年前就待在那里了。不太见光的小道里,更昏黑的是混杂了不同时代的血迹的地板。自然地,到了晚上这里也没有开路灯的道理。
收拾好行装,啃完随身携带的能量棒之后,他首先决定去找广泽昌彦。
轻敲两下门后,他直接进入了研究室。广泽昌彦正趴在工作台上睡着,似乎因修平进门而醒了过来。
「抱歉打扰你睡觉。昨天弄得很晚?」
『说实话是有点晚。』昌彦按了按太阳穴。『你要的药剂。』
他拎起一根密封的试管递给修平,那里面装着几立方厘米的粉末状固体。是要溶解到水里吧一一或者是溶进血液。
『它们一旦进入人体内部,就能马上让那个人生不如死。一段时间后,各种毒素会置他于死地—一也有可能在那之前他就已经因为过度的痛楚而当场死亡。』
「辛苦了。」修平接过那根试管,放进挎包里。
「晚点我会去找遥——那个武器商定制一把武器。」
『现在的不够用吗?』
「不,只是一些念想。」
像是转移话题似的,他继续询问道,「纱织那件事,有进展了吗?」
『有线索了。明天之内可能可以查出其中一个。查到了我会马上通知你。』
「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现在有些赶时间,我先走了。」
『我明白。晚些见。』
修平挥挥手,就这样离开了研究室,寂静再次充斥了这个房间。广泽昌彦倒出两粒安眠药。
『......可以睡觉了。』他吞下药片,等待着睡意袭来。
“塔”,是涡轮城里最大型的武装市场的通称。大概是由于该建筑物像一座通天之塔,所以人们惯用这个称呼。顺带一提,这里面武器的档次也是从下层往上不断升级的,不知道是因为“塔”的称谓变成了这样的排布,还是因为这样出现了“塔”的称谓。
修平站在“塔”的门口,眯起眼向内望去。人群在店铺间涌动,其中有衣衫褴褛的拾荒者,也不乏看起来还算体面的普通人。为了在这个地方生存下去,最起码的防卫手段是必要的,不管你有多穷都一样。这里面的不少人大概也是一贫如洗,想要抓紧机会买到低价出售的武器-一也不排除这里有很多致使人们需要防卫手段的家伙。但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一般人都不会选择在这个地方开枪,除非他们想成为新武器的试验靶。
遥的店铺开在相当高层的区域。当然她家的产品也有针对不同层次的顾客,所以基本上层层都有她的店。不过要找遥本人的话,自然还是要到高层去找她。修平这样的人自然没有搭乘电梯的权利,准确的说是没有与那些人共乘电梯的胆量,所以他只好拾级而上,一直到从上往下数的第二层。
待会见到遥之后,她会说什么?前两年自己是刻意不去找她。要说不想见她是不可能的,但修平从几年前就开始觉得自己不应该出现在她的身边。当然遥不这么想,所以这种想法说是为对方着想,其实只是单纯的自我满足。对纱织而言,大概也是这么回事吧。
从中间开始,每往上走一层,他就越发觉得自己没资格踏进这种地方。远处橱窗里陈列着各类突击步枪,他像是看到什么好吃的东西似的咽了咽口水。那把射手步枪看起来不错,不过修平不想去确认旁边的子弹价格。他就这样一路走到标着“MHT”的店铺门前。
『欢迎光临.......』
店员看到这种打扮的顾客大概有些不知所措吧。不过这也是一种试炼。修平暗自想着,在这样的地方最不能做的就是以貌取人......虽然对他以貌取人完全没错。他看向橱窗内的枪支。不至于真的买不起一-毕竟他做的也不是一般的工作,钱还是有一些的,但也确确实实跟这种东西无缘。
「呃......麻烦告诉你们店长,就是松下女士,有个叫渡边修平的人来找她。」
『......稍等一下。』她这么说着,转身走进收银台后方的门内。不一会,遥就从里边出来了。
「好久不见,遥。」无视了店员讶异的表情,他这么开口道。
出现在他眼前的松下遥与几年前的身影重叠,修平用力眨了眨眼。在这样的地方,她的存在显得纯洁而天真,他有种光是看见她就会被疗愈的感觉。
『嗯。』她张开双臂。『所以,可以先抱一下吗?』
「......我知道了。」他深知这个时候直接答应会更加省事,于是轻轻把她搂住。她的个头基本没有变化,但修平显得更加高了一点。他实在不敢用力,一方面是因为感觉不小心就会弄坏......而且各种意义上她都长大了不少。
『...可以了。那么进去聊吧。』她拉着修平走进了标着“闲人免进”字样的房间。『随便坐。』
「嗯。」修平没有坐下,而是望向一旁的全景窗。这个房间并没有开灯,但经过过滤的阳光照进房间,并没有使这里变得多么敞亮,而稍微有了一丝格调。从这里,他可以俯瞰大半座城市,他没想到“塔”上会有这样的地方。修平稍微有了一点想要偶尔过来看看的念头,但又马上被掐灭了。
『你喜欢这样往下看吗?』她走到修平身旁,一同朝下望去。从这里不太能看得清底下经过的车流,但修平切切实实感受到这座城市是活着的。
「感觉还不错。」他老实地回答了感想。
『我不太喜欢这里的风景,』她走回一旁的沙发边上坐下,『虽然这个房间是我订制的。』
『——他们都喜欢像这样观赏脚底下的城市。』她继续喃喃地说着,『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给我的感觉并不怎么好。』
『他们』指的是同样处于这一阶级的人吧。修平大概能理解她的想法,稍微点点头。
『你这几年都不在这边吗?』她拔开手边一瓶葡萄酒的酒塞,往杯里倒下散出诱人香味的液体。修平有挺长一段时间没有喝酒了。他看着酒杯里的水面逐渐升高。
「我......有时候在。」
『我还想着如果你敢骗我就治治你。怎么一次都没有联系过我?』
「......各种方面上都不太合适。」
两人早已不是小孩子了,不是没有理由也可以腻在一起的状态。而且要修平走进这种地方,说实话心理压力也不小。在业务之外,修平都不怎么打电话,有什么事要详谈的时候才会用它约人出来当面说。也因为这一点,没有什么契机的话他基本上是不会主动打给遥的。
『有事才来找我,我可真是个方便的女人啊。』遥耸耸肩。
「呃,不是那么回事......」
『我看到的事实就是这样......今天就不和你计较了。你是想说我以前答应你要给你定制武器吧?』她伸出手指,轻轻划过酒杯的边缘。
「......那个还有效吗?」其实修平原本就寄希望于那一点。如果遥不答应的话,他可就十分难堪了--不过他没有想到遥到现在还会重提那件
事。
『当然啊。你要什么样的?』
「一把左轮。」他比出一把枪的手势。遥直直盯着他的那只手看,修平于是把它垂下去。『......那有什么特别的?』
「需要装特制的子弹。」修平拿出试管,轻放在桌上。「我需要把这些东西留在人体内。」
「——大概就是在弹头受到冲击的时候在前端施加一个反冲力,使特制的弹芯刚好留在目标体内。」他补充道。
『它的效果是什么?』
「释放各种神经递质和毒素。」
『......你平时看起来温温吞吞,真要下手还挺狠的。』她稍稍扬起嘴角,望向窗外的建筑物。修平读不懂她微笑中的含义。
「......也许是这样。这里是二十发的量。时间不够的话,先做六发就可以了。」
『我明白了。所以,还是不能告诉我是什么事吗?』
「......抱歉。」如果告诉她,她肯定会想方设法帮自己吧。本就知情的广泽昌彦就算了,修平实在不想把她扯进来。「事情结束之后你会知道的。」
『「你会知道的」,是吗?好吧,我多等一会。这把枪的事就交给我吧。』她轻轻提起桌上的红酒杯,凑到嘴边。『还有什么别的吗?』
「就这些。」修平摇摇头,房间内随即被沉默笼罩。
她啜饮一小口酒。
『这就打算走了?』
「——没有。」
『你明明就是。两年了,才见这一面,结果又这么快就走。上一次还是叫你给我送货。』
「你也可以多叫几次。」
『我也没什么东西让你送。而且你上次也是送完就跑了吧。』
「......抱歉。」
『不准抱歉。要抱歉就多陪我一会。』他好像听到遥轻轻哼了一声。
修平自己也觉得心里过不去。但是他现在实在没有那个心情,就算陪她也只会把好好的气氛毁了吧。
「呃,最近可能——」
『——我知道。』她将酒杯放回桌子上。『在那之后,有时间吗?』
她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强硬地留住自己,但她的声音中明显流露出失落感。修平有些说不出话。『有时间』?也是,自己总是忙于奔波。
「也许会有。」他莫名感觉心情变压抑了。
『那不就是没有吗。』
「——这次我保证。」
看来某件事情得缓一缓了。修平想着。
「搞定之后,没有特殊情况我会马上来找你的。」
『......嗯。』遥望着他的眼睛,半天才挤出一句话。
『我会期待的。』
沉默再次笼罩房间。遥盯着他看,他望着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