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片黑暗,我仿佛在一团漆黑的墨水之中,什么也看不见,入眼是无穷无尽的黑暗。我把手举到眼前,努力睁大眼睛想要辨认手的轮廓,只是徒然,黑暗,还是黑暗。我眨着眼睛,但是无论睁眼闭眼,都是一成不变的黑暗。奇怪的是,我没有慌乱,只是感到沉闷,一种千钧的重量从四面八方压来,犹如潮水一般,来势汹汹,我想要逃,想要喊,但是嗓子软绵绵的,连带着身子也软绵绵的。
我看不到,但是我能感觉的到那股压迫。我在哪里,这是哪里,发生了什么?我感觉有一只冰凉的爪子摸上了我的脖子,我的力气都消散了,甚至举在眼前的手也无力垂了下去。我只能感受到脖子上的冰凉越来越紧,我喘不上气来,爪子上的冰凉丝丝沁入我的体内,从每一个毛孔渗入,一直凉到心底。黑暗中开始有了别的东西,似乎是很多金色的小星星,我想要呼吸,想要大口的呼吸,不行了……
就在我以为我要死的时候,突然眼前一片明亮,脖子上的力道也骤然消失,我抬起沉重的眼皮。那些高楼建筑都斜了过来,以一种很奇怪地姿态伫立着,两栋楼交错的地方,是一道残阳,颜色很温和,却让我感觉莫名的刺眼。我合上眼睛,不想再看,浑身翻着疲惫,我慢慢摸了摸脖子,揉了揉,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是错觉。
我似乎是躺在路面上,地面很凉很硬,硌得我很不舒服,但是我不想站起来。
这是哪里?我是怎么到这里的?刚才的一片黑暗是什么,那只爪子又是什么?我有很多问题想知道,但是我太累了,为什么我会这么累……来自灵魂伸出的疲惫,我想要睡一觉,好好的睡一觉。
就在我合上眼的时候,突然有人在背后摇我,随即小女孩脆生生的声音响起,“椅子椅子,小椅子大椅子,木头椅子石头椅子,你怎么睡了,快起来,起来我们一起玩啊!”那叽叽喳喳的声音吵得我头都要炸了,我本来想捂着耳朵不去理会,但是身体却不听我的控制,我一下子站了起来,那是一个可爱的小女孩,面容很熟悉,但是我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我身不由己,伸出胳膊牵着她的手,问她,“你要玩什么?”
她摇着我们牵在一起的手,“咯咯”笑着,另一只手指向前面,“你看,哥哥来了,我们一起玩丢手绢吧!”
我顺着她的手指的方向看去,一个小男孩穿着深绿色的夹克外套,嘴巴抿得紧紧的,神色严肃,就像是一个小大人,我刚刚要笑这个小男孩怎么这么老成,突然意识到一件令我浑身颤抖的事情。
我怎么变小了!那个小男孩,是,付恺!小女孩,我想起来了,是微冉!不对,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又回到了小时候,付恺,付恺!我激动地想要朝他跑过去,我想要好好抱抱他,他回来了,付恺没事!
但我的身子不受控制,我完全动不了,只能站在原地,跟着微冉晃着拉在一起的手,看着付恺板着严肃的小脸,步步走来。我想等他过来我在抱抱他,可是,随着他一点点走近,我看到他身后的巷子口,斜阳照过来,巷子边那一辆破旧的自行车拉下了很长的影子,一直延伸到对面的墙上,很长的一道黑影,一种熟悉感又浮上心头,但是一点也不亲切,一种不安袭来,越来越强烈,巷子,影子,还有残阳,为什么,我在不安什么?刚刚黑暗中的窒息感再次扼住我的喉咙,我惊恐地看到,付恺身后的残阳颜色越来越红,越来越鲜艳,像鲜血一样令人眩晕的刺眼的红。
身边微冉还在叽叽喳喳的叫,脑中一个惊雷,我想起来了,嗓子软绵绵的,根本不受我的控制,我憋足了劲,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冲破桎梏,喊了出来,那一瞬间,我似乎是尝到了嗓子中的血腥味,“快走!”
付恺愣住了,这是我晕过去前最后看到的。
再次醒过来,又是一片黑暗,但是不是最初的寂静无声,黑的沉闷的黑,我仍旧是躺在地上。我睁开眼睛让自己适应一会这样的黑暗,破旧的车床,废弃的电线,还有缺胳膊少腿的板凳,好像是废弃的工厂。我怎么会在这里?我摇摇脑袋,却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这里虽然很空旷,但是留给我活动的地方几乎没有,我看不到是什么东西控制住了我。
我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一只手拉住了我,我被吓了一跳,顺着望过去,黑暗中看到了一双眼睛,眸中的光虽然稚嫩却很坚定,是付恺!他以一种很奇怪地方式蜷缩在两张凳子中间,闭上眼睛五秒之后,又睁开眼,眨了眨,他的意思是,让我装睡?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乖乖不再挣扎,闭上了眼睛。
巷子口我好像想起了什么,但是现在毫无印象,那一定是极其重要的事情,否则我怎么会那么激动?还有付恺,到底怎么回事,我们为什么要躺在一个废弃的工厂里面?我又为什么要装睡?微冉呢?没有和我们一起吗?
黑暗中的时光真难熬,而且身边还一直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响,虽然很小,但是让我心烦意乱。我实在按捺不住,想要睁开眼睛的时候,感觉身上的禁锢一松,又听到付恺在我耳边轻轻说,“等会听到动静,就带着微冉一起跑。”之后,再听不见任何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