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菡问起守义的病,白氏就说:“天冷时就犯得厉害些,三日里就有两日是糊涂的,天气暖和了就好一些这段时间,倒有十来天没犯了,所以今天我才敢带他过来。唉,这都两年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得好?”说起守义,白氏便唉声叹气不止。玉菡说:“守义年纪也不小了,不如给他娶个媳妇冲一冲,只怕就好了也未可知。”白氏说:“我原也有这个想法,和你爹提过几次,但你爹总用各种说辞来推诿。其实,我尽知你爹的心思。只因那件事让他失了脸子,现在半只眼睛都见不得守义,所以才对他的事这么不上心的。”玉菡便说道:“其实我爹也太好面子。如今这世道,我算看明白了。一肥掩百丑这话一点儿都没错,只要有钱才是正理,谁还管你面子里子呢。”白氏说道:“可不是这个理儿?偏是咱家将这颜面看得比天还大。我只盼着守义能快点好起来,别整天这样糊里糊涂的。”玉菡便笑着对白氏说:“我看守义现在就不糊涂,你看他的样子。”
白氏顺着玉菡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俏丽的丫环正在桌子上摆放碗筷,守义满脸通红,偷偷地盯着她看,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甚是好笑。白氏不禁心里一动:莫非守义开了窍。
晚上回到家,白氏就将守义在玉菡家的事告诉了存德,又和存德商量给守义娶妻的事。存德原本不答应,但听白氏说得奇怪,也心生疑惑,便叫守义过来问话。偏偏这时守义又糊涂起来,自顾自地坐在那里傻傻地四处乱看一听说要给他娶媳妇,便裂嘴傻笑起来,口水都打湿了胸前的衣服。
存德看了守义的样子,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将他赶了出去,跟着便训斥白氏:“真是胡闹。你看他这个样子,如果成了亲,耽搁了人家姑娘不说,我们周家在人面前还能抬得起头说得了硬气话吗?”白氏听他这么说,便哭了起来,说道:“义儿有时是糊涂些,便也不全像现在这样子。如今眼看着都过了十八,你总得为他将来打算打算才好。我知道守义让你失了面子,你见不得他。可是,老爷你想想,他好歹是我们的骨肉,他这个样子难得你就不心疼。我们如今都已年过半百,难道能照看他一辈子不成?好歹给他娶个人回来,只当收个丫环来照顾他。如果能添个一男半女的,那我们也对得起周家列祖列宗了。”白氏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通,存德听着,也觉伤感。白氏见他低头不回答,只当他同意了,便说道:“依我的主意,义儿的事也不必在外面去找,不如就将春儿给了他。她在我们家这么多年,也是知根知底的。”存德断然否定说:“不成。母亲必定不答应。”白氏便说:“那老爷也要快拿个主意才好。”存德又沉默不语。白氏见他不做声,便赌气说道:“老爷倘若不答应,我明日就自己去请示母亲。”存德骂道:“什么时候轮到你说三道四了。这事我自有主张。”
存德嘴上不答应,心里也认为白氏说得有理,琢磨了半夜,二天便到周母处,和她说了想给守义娶亲的事。周母听了便沉吟起来。存德便说:“这两年家里诸事不顺。我想给他办了亲事,也算是冲冲喜。”周母说道:“我何尝没这样想过。只是,这亲事讲究的就是门当户对。但义儿这个样子,大户人家的女儿,未必肯嫁过来小户人家的,唉”周母叹了一口气接着说:“你们做父母的,自己定吧。”存德回道:“我寻思着就找个普通人家的,这样也好调教一些。”周母面无表情地说:“就随你吧。”
得到周母应允,存德立刻便找了媒婆,不几日便说定了周家集乡下一个李姓人家的女儿,名叫秀英,刚年满十六。那李家夫妇原本是周家以前放出去的伙计,夫妻都是老实本分之人只知道从土里刨食的,如今家里穷得都快揭不开锅,正寻思着要卖了女儿换钱度日见到周家提亲,那有不答应的道理。存德知道他家一贫如洗,也不叫他家准备一针一线,秀英的嫁妆全由周家来置办,并多给了他几个银钱。李家夫妻喜不自胜,恨不得即刻将女儿送过来。周家一切礼仪皆免,只将家里略微收拾了一番,赶在夏收前就近挑了个黄道吉日,摆了几围家宴,一辆马车便将秀英迎娶进门。
成亲当日,虽说没有大操办,但亲近的几家亲戚还是要招待的,于是周家便在正院里摆了几桌酒席。白氏卢氏娘家,存德两个妹妹玉菡夫妇等都来道贺。但当日,守义偏又犯了糊涂,如同提线木偶一样由着他人摆布着成了亲。因知道守义的情况,因此家里连闹洞房的习俗也都免了,平平淡淡地办完了成亲仪式。白氏倒是高兴,存德只感到颜面扫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