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英死后，周家的大火终于也熄灭了。由于正院的前院虽然被烟熏得乌黑但终究得以保全外，周家三院就被大火焚烧殆尽。因秀英和春儿都死在门房里，白氏心里害怕不敢在此居住，存德也因日日看着自家产业被毁心里难受，于是一家人商量了，决定搬离周家大院，前往镇外周家祠堂边废弃的旧屋里安身。

曾经赫赫扬扬名震一方的周家集的首富人家就这样消失在历史的年轮里。周家集经过这一场劫难，整个镇子基本被毁来殆尽，东西两面的城楼在那场大火都被付之一炬，只剩两个四方形的半人高的土墙依稀记录着城楼的雄伟壮观围着镇子四周的城墙已经倒得七七八八，只剩一段段断壁残垣到了第二年，经过雨打风吹时光浸蚀，那些城墙上就出青草小树。居住在镇上的人们都觉得周家集的位置不吉利，纷纷搬离镇子，周家集的重心就慢慢向东面移动。原本繁华热闹的周家集逐渐变成镇外一处荒芜的废墟。倒是原本镇中心广场的那片空地成为人们跟集上会的场所每逢初三初九，这里便有集，人们便聚焦在这里人事各种买卖交易等到下午散了集，这里就又恢复了平日的荒凉空旷。

存德一家居住在祠堂旁的旧屋里，和当地万千上成的农民一样灰头灰脸，不复当年大户人家的气度。

存德已经完全变成一个地道的老农民的样子，他满脸皱纹头发全白，便精神不错，每日挺着已经弯曲的驼背，带着清醒过来依旧软弱胆小的守义在土地里刨食求生。每当有集的日子，守义便在周家集摆摊卖手工小玩意赚取家用。白氏早已不复当年周家大太太的样子，粗布裹身，每日里都在家里忙着带孙子做家务有时去地里捡起野菜帮着干点农活，有时去镇上和人讨价还价买点生活日用品。全家人已经没有了以往的家规礼仪，说话也是大声大气，毫无顾忌。大家都心照不喧地不再提起当年的任何事情，仿佛他们从来都是现在这个样子。唯一保留着当年周家印迹是逢年过节时，存德都会带领全家人到已经挂满蛛丝落满灰尘的周家祠堂向祖宗祭拜一番。

有时，存德到镇上去时，听昔日的旧识说起当年周家的辉煌往事，存德仿佛都是在听别人家的故事一样，脸上波澜不禁。从镇上的人的口中，存德知道周家三院被大火被毁的那一年，流匪赵黑豹一伙多人被剿灭于周家集，而周家集也被赵黑豹杀了上百人，就连宣称最安全的周家集小学里的四个老师被杀了三个，唯一的女老师被轮奸后发疯失足掉进渭河被淹死了。第二年，就在那个学校的旧址上，一个新的学校又开张了。

第二秋天，周家正院仅有的那几间房屋因秋雨浸蚀倒塌了，周家三院只有那座雄伟庄严的照壁依旧矗立的原地。有时，存德经过这个自己生活了几十年的旧址时，也会贮足观望一阵子。在杂草从生几处断墙横斜的地方，看着依旧高大的照壁和照壁日渐模糊的“忠”“孝”两个大字，存德便会有一刹那的失神，他仿佛还能听到昔日周家传来的欢声笑语，能看见当年周家鼎盛时期出出进进的人影，能看到节日里周家举行的盛大的拜祭仪式。

每当这个时候，存德就会轻笑一声说：“这是在唱戏呢。”然后摇着头背着手缓缓离开，夕阳将他的身体在周家三院的遗址上留下的弯曲的影子。

第一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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