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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唱罢,大家欢呼叫好几个后生就争先恐地叫嚷着也要来一段。贺老六便笑话着说:“刚听完师傅的,再听你们的,恐怕连早上吃的饭都要吐出来了。你们快别献丑了,让水灵给咱唱一段吧。”那几个后生刚要抗议贺老六对自己的贬低,但一听说要水灵唱戏,立刻便叫起好来。

坐在前面的水灵听了,回头给了大家一个笑脸,越发显得俏丽可爱,水灵笑着说:“那我唱个十五贯吧。”说完话,一阵婉转的声音就传了出来:“我爹爹贪财把我卖,”刚唱了一句,便有人叫道:“师傅拿你当宝贝疙瘩呢,那舍得卖你。换一个。”立刻被旁边的人一阵拍打,车上传来一欢笑声。水灵停了下来,思考了一下,看了一眼坐在自己旁边的一个小伙子。就说:“那我和水生哥唱一段花亭会吧。”大家立刻叫起好来,其中有位健壮英武的小伙子不屑地说:“他哪会唱啊?”

水灵话一出口,坐在她身边的那个小伙子便吃惊地抬起来头来。他约摸十七八岁的样子,相貌清秀,右边耳朵的耳垂上有一颗红色的痣,给这张清瘦的脸上平添了几分生动俊美的神色。他怯怯地拉了拉水灵的衣角,带着与大家稍有不同的外地口音小声说:“我唱不好。”水灵便在他耳边说:“你唱得很好。胆子大点,就唱得更好了。”

众人已经叫着催促起来,板胡的乐曲声缓缓地流淌出来。水生有些害羞的涨红了脸,随着乐曲唱出第一句:“前面走的是高文举。”大家发出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那位健壮小伙子轻蔑地“哼”了一声。坐在他身边刚才向赵玉楼要酒喝的那位小伙子便打趣他说:“伍哥,看人家一起唱,你是不是心里酸啊?”引起满车人一阵偷笑那健壮小伙狠狠瞪了他一眼:“臭晓陆,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晓陆吐了一下舌头,做了个鬼脸不再说话。

跟着乐曲,水灵接上一句:“后面走的是张梅英。”大家立刻猛烈的鼓动起掌来,那健壮小伙子带着热烈的目光看着水灵,使劲地拍着手。

水生唱:“高文举偷眼把她看。”

水灵唱:“张梅英后面观貌容。”

水生唱:“观丫环好像梅英姐。”

水灵唱:“观状元好像高学生。”

两人一唱一和之间,将一段花亭相会唱完,大家闹哄哄地叫起好来。

贺老六轻声对赵玉楼说:“那傻小子声音还不错,整天干这些端茶递水的事可惜了。”赵玉楼点了点头,说:“这一段用陕西口音唱出来倒更好听些。”贺老六就说:“不如你也收了他,到时教教,说不定还能成器呢。”赵玉楼没有做声。

过了一会儿,赵玉楼有点神往地望着远处说:“要学好秦腔,还是去西安比较好。”贺老六便说:“可不是吗?正是因为四年前那次西安之行,才让咱云德社在这平凉一带打出名气。不如回去和掌柜说说,咱再去西安拜会一回那位师叔。”赵玉楼听了贺老六的话,眼望远方没有做声,人却陷入深思中。

水生和水灵唱完戏。两人坐在车上闲聊,水生还有点心虚地说:“我唱得不好。”水灵就鼓励他说:“谁说你唱得不好?你的声音最适合唱秦腔,那像我们,还要先学陕西口音才能唱得好。回去我让我爹教你。”水生不置可否地摇了摇,脸上便笼上一层淡淡地哀愁。水灵看了他一会儿,轻声问道:“以前的事,还是一点都想不起来?”水生轻轻点了点头,茫然地抬头看着远方渐渐暗下去的天空。

黑夜将夕阳的最后一缕霞光吞噬。车队慢慢消失在夜色中,向着前方那一片隐隐绰绰灯火点点地建筑物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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