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黑压压的,浮在不到墙高的位置,飕飕的风裹着沉甸甸的水汽,安阳三月,满城的桃花只灼灼其华了一日,便要遭受这天降的摧残。
阉人赶到诸侯子将军府上的时候,豆子大的雨点开始噼里啪啦砸在脸上。
咚咚咚砸了三声门,里头有人说话,“谁啊?”
“从商宫里来,见子赏将军。”
说完便恭恭敬敬地等着里头的人开门。
天水将诸侯府邸的青瓦墙洗个彻底,刚长出来的桃花枝儿摇摇晃晃得厉害,粉嫩嫩的花瓣儿落在地上,看着就让人心疼,墙根儿下一片欣欣的绿意翻着泥土,眼见就被大雨盖了个严严实实。
半晌,传话的人复而跑回来,吱呀一声,旁边的小门从里头打开,阉人低着头,恭恭敬敬迈过门槛,猫着腰跟着前头的人往里进。
走过青石板,踏着一地落红雨水,进了正厅的门阶。
直接扑跪在地上,匐等着坐在最中间的人问话。
“大王有何事?”
这一声浑厚有力,子赏将军高高坐在大厅中间,戎马战场一生,坚毅的脸上刻着的都是血和魂,这威严与气势也是凛冽的。
“大王传话,请子家姑娘择日入宫。”
椅子上的人缓缓站起来,玄色便服用金纹勾边绘着粼粼如生的虎纹,腰间别着的小块兵符只需与大王和信臣的各自小块拼齐高举,便可挥动泱泱商国万记雄兵,这都是商王的恩泽。
子赏上前几步,对着安阳王宫方向深深叩拜几番,吼出一句,“喏。”
阉人匐在地上又叩了几叩,跪着后退到门口,起身迈着细碎的步子,猫着腰复而踏过青石板路,从将军府小门退了出去。
雷声轰隆和着闪电震得人耳目不适,狂雨肆意了一宿,院里桃枝落了一地,淡绯混着泥土,直叫人恨不能怜香惜玉。
翌日转晴,子府上下倒是冲得青砖白瓦,映着东升朝阳赤灿灿的辉照,好不气派。
案上竹简横开许久,子兮却一字都读不进去的,墨竹细勾的衣角堪堪垂在靴子一侧,执笔原欲镌文写几笔,瞧见自己弱如病柳的右臂,狠狠扔了手上的笔,站起身踱步迂回,终究是坐立难安。
胥莞携着侍女进门,鹅黄的大氅兜着些许桃色,侍女跪在地上拂去落红,收着主人的大氅退步出去,子兮目光才缓缓移落在她身上。短短十载光阴,胥家的女儿生得越发标致动人,明眸皓齿倾世无双,一身桃粉色的绸缎配上城中绣娘的好锦绣,玲珑身材实在羡煞旁人,只是脸上神色恹恹,倒像是哭过了一程。
“莞妹妹是来找我谈心的?”
虽自己心中郁结难解,却仍旧君子一般笑面请她入座,下人匐着腰进了一壶好茶,袅袅云雾浮引出清凉恬淡茶香,入暖自是绿茶更得人心。这边仔细嗅着淡淡茶香回味着心里烦躁,那边胥莞终是忍不住执起丝帕悄拭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