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轻轻合上寝室的门，这门是用极轻的香木制作而成，上头渡了一层油光，不似正厅的门上雕刻了满门的繁花锦簇，这素雅安静毫无装饰的两扇门摸在手上平平无奇，过后便在没有可留恋的回味，可武丁双手保持着合门的动作脸对着门伫立许久，久到终于有人上前来唤了一声，他才陡然惊醒一般，只背对着她挥挥手，示意她退下。

君王的痛不欲生若不是到了极致如何能叫旁人见到。

武丁走出长生殿，站在门前，身后殿中的光辉映出他周身的轮廓，分明是暖暖的一片，可是被飒飒的秋风一吹，只觉得高高站在上头的人影摇摇欲坠，他一步一步踏下白玉高阶，上头的痕迹早就被一遍又一遍擦得彻底，光洁如新，武丁走得极慢，最终还是到了阶下。

前头正直直跪着两个人，一个是海阳，一个是傅说。

既然是跪在这里定然是知道犯了错误，武丁仰头瞧了瞧天上的明月，声音也跟着那光辉变得清冷，“说吧。”

傅说缓缓道，“臣有罪三，一桩桩一件件皆是诛九族的大罪，其罪天理不容，还是先由常侍说吧。”这声音很轻，已经直言是要诛心杀头的大罪，却听不出半分恐惧，在这里跪了许久就算有些事情从前想不明白，如今也想明白了。

武丁仍是盯着月光不言，海阳看了看傅说，便一头磕在地上，“大王，是奴才的错，是奴才让王后娘娘进去的，这才犯下了难以挽回的大错，请大王赐死，让奴才能跟着去侍奉小王子。”

“寡人赐你一死，王子葬入王陵，你的狗命扔进乱葬岗，云泥之别，你就是死也离寡人的王子远着些。”

海阳叩首在地上的动作一僵，审判终于来临，方才痛哭流涕的神色竟渐渐平静下来，似是如愿以偿解脱一般，郑重着朝武丁拜了一拜，“奴才谢大王恩典。”

傅说却开口道，“若是要追根究底，大王该杀的人是臣下，臣罪中其二便是进了后宫将王后娘娘从摘星楼轻了出来，大王知道王后性子，人已经来了又怎么会有轻易回去的道理，常侍对大王忠心耿耿，让王后娘娘进去也是为大王着想，求大王明鉴。”

海阳一惊，方要开口回绝傅说的求情，便听武丁淡淡道，“你们如今倒是惺惺相惜，既然其罪有三，便一同说出来，看看你们二人是否当真该死。”

傅说面上波澜不惊，“臣罪一，未得大王传诏私自进了后宫，过了宫门落下之时仍停留后宫未曾离去，在摘星楼后庭院徘徊其罪二，将王后娘娘劝到此处这最终招致了今日所见的祸事，让王后娘娘小产流血不止，如今昏迷不醒，大王更是伤心欲绝其罪三，手持沉重的铜制酒樽突袭大王后脑，导致大王昏厥，臣知晓罪状十恶不赦，求大王赐死。”

秋夜凉风吹拂，刮在面上便是彻骨的寒意，长生殿两侧葱葱的草木也渐渐有了凋零的势头，一袭风吹听得见落叶相互触碰跌宕坠落的声响，眼前的明月排云而出照得分明，武丁凉凉道，“实在该死。”

只这一句便再无后话，武丁似是望着那明月发呆，过了许久才薄凉问了一句，“那贱人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