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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周一早晨的地铁让程毅深刻地体会到什么叫人口大国上车贴着车门下车时却已经到了另一个车门门口。

纯粹被挤过去的。

“谁再说伦敦的地铁挤我跟谁急。”出了地铁站口程毅可算能痛快喘口气了在车上被挤得无法呼吸。

何羽白笑笑说:“有时间可以让冷主任带你去趟东京感受一下通勤时间段的城铁比这个还挤。”

“他八成要到退休才有空。”程毅说着,看到不远处有条狗拖着腿往前爬,立刻跑去小超市买了根火腿肠喂它。

何羽白并没有拆穿勺子的骗局,他不想程毅也跟他一样知道自己被条狗骗了后怀疑人生。孩子的世界总比成年人要单纯干净得多,而且他昨天听程毅说了一天关于家里以前养过的那条狗的事。他看的出来,程毅很喜欢狗。

然而程毅还是很快就发现了自己被骗的事实:进住院部大楼之前,他回头看了眼勺子趴着的方向,结果却看到勺子屁颠颠地叼着剩下的火腿肠去喂水果店的猫。

“有没有搞错,连狗都会骗人了!”程毅果然摆出一张“怀疑人生”脸。

对此,何羽白只好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徐艳去进修,何羽白暂时接手了她的管床任务,连他手底下的合起来共计十二张床,住了十个患者。算下来今天有两个要手术有一个要做介入治疗有一个要做血管造影,还有一个下午出院。

注定是忙碌的一天。

见何羽白没空带自己程毅便开始准备社会实践报告。说是一份报告其实跟论文也差不多了。

他跟何羽白讨论过关于报告的内容。何羽白给他的建议是,不要选过于专业的题目,那需要基于大量的调研数据。仅仅用大正综合的病例,样本空间不足,报告写出来未免经不起推敲。

后来程毅决定写关于患者心理方面的东西。他抱着满病区串,跟患者聊天。患者一听他是冷主任的儿子,毫不吝惜溢美之词,把他老爸夸上了天。

但是有位患者听完程毅的自我介绍后,对他冷眼相待,并拒绝与他沟通。见有人对老爸心存怨恨,程毅心里那点骄傲劲儿瞬间被失落所替代。

床头卡信息写着患者归阮思平管床,于是他跑去找阮思平一探究竟。

“小阮子,那个叫陈书群的患者是怎么回事?他对我老爸有什么意见?”趴在阮思平对面的办公桌上,程毅歪着头问他。

阮思平自动把“小阮子”三个字屏蔽在大脑皮层之外“这个患者啊,跳楼自杀,多处开放性骨折和胸腔闭合性损伤,肋骨戳进肺叶,好险死在手术室里,让冷主任给救回来了。”

“那他为什么还”

程毅想不通对救命恩人甩脸子是为哪般。

“埋怨冷主任救他了呗。”阮思平的眼神里透着一股子鄙夷,“你是没看到他刚从里出来那几天,恨不得用吐沫把冷主任家祖坟给淹了。”

程毅心说那不也是我们家祖坟?

“脑子有问题?”他问。

“没,找精神科的给评估了,除了轻微躁郁,其他一切正常。”阮思平耸耸肩膀,“他啊,欠了很多债嗨,到现在了,没一个人来看过他,问他要亲属信息他也不给。哦,对,债主倒是来了几个,都让冷主任给赶出去了。”

程毅点点头,感慨道:“我老爸对他还挺好。”

“他也是被人骗了,我都是听债主说的。陈书群给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女的做担保,用家里的房产证做抵押从金融公司借了三百多万,那女的拿了钱就没影了。到期债主上门讨债,他拿不出来,又不敢告诉爸妈,一时想不开就跳楼了。”

“那女人是个骗子。”程毅撇撇嘴,“他真傻。”

“爱情使人盲目。”阮思平轻哼了一声,“小毅,你可擦亮眼睛,别碰上爱情骗子哎呦!”

“我儿子没那么笨。”冷晋的声音随着一摞病历呼到阮思平脑袋上。

“主任,我只是替小毅未雨绸缪而已。”阮思平呲牙咧嘴,使劲搓了搓被拍中的地方,“您下手也太狠了,打傻了怎么办?”

“你现在也没多聪明,诶,上午的手术报告写了么?”

“还没”

“那还有空摸鱼,赶紧!”

冷晋说着又扬起那厚厚的一摞病历,吓得阮思平赶紧缩脖子躲开。

冲儿子抬抬下巴,冷晋问:“吃饭了没?”

程毅摇摇头:“还没,我等小羽毛一起。”

小羽毛?冷晋眉梢微动这俩人黏糊得倒挺快。

吃完午饭回来巡了圈房,冷晋给手机定上一点四十五的闹钟,窝进办公室的沙发里睡午觉。下午两点半还有台手术,得抓紧时间休息。

连着两天没睡踏实,这一觉他睡得有点沉,还做了个长梦

“冷晋,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下,这是药学系的程昱佲,跟咱俩一起组队参加这次的全国大学生辩论赛。”

赵毅兴高采烈的声音在冷晋望向程昱佲的瞬间变得十分遥远,空气也似乎静止了。冷晋唯一能感觉到的,是自己的心脏正在猛烈地跳动。

他倒是听说过药学系有个长得超好看的新生,可由于临床和药学在不同的校区,他还没机会见过程昱佲。现在人站在自己面前,他真心觉得那些有关对方的传言实在过于肤浅。

好看实在不足以形容程昱佲的长相,那张近乎完美的面孔彷如被能工巧匠精雕细琢过一般,哪怕是再厉害的整形外科大夫恐怕也挑不出半点瑕疵。

美人在骨不在皮。程昱佲的美浑然天成,线条不失男性的立体,五官又隐含着女性的阴柔。

只是看上一眼,便会终身难忘。

“冷晋,冷晋?”赵毅轻推了把冷晋的肩膀,“我说这老半天你也不搭理我,诶你小子想什么呢?”

“呃我在想系主任给的辩论题目。”冷晋慌忙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并艰难地错开盯在程昱佲脸上的视线。

赵毅猛拍了把大腿:“对,我还得去趟系主任那,你们俩先讨论,待会等我一起吃晚饭啊!”

他一阵风似的刮出宿舍,屋里一下子只剩冷晋和程昱佲两个人,气氛稍显尴尬。冷晋从来不是个内向的人,但今天,他有点找不到自己的舌头。

面对面戳在那站了一会,冷晋看程昱佲像是打算找个地方坐下来,赶紧把自己床上堆的脏衣服挪开,磕磕巴巴地说:“你坐坐这,这是我的床。”

“你们宿舍够乱的。”程昱佲溜着床边坐下,隔着几公分的距离就是只一看还没洗的袜子。

“临床的课程太紧,没功夫收拾。”脸上感觉有点烧得慌,冷晋故作漫不经心地把袜子巴拉进床头的垃圾桶里,然后转身整理桌上的凌乱。

四下环顾了一圈,程昱佲问:“其他两个人呢?”

一个宿舍住四个人,冷晋这张床还不是最乱的。

“去图书馆了。”冷晋从书堆底下收拾出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赶紧拧开盖子递给程昱佲,“你渴么?”

接过水瓶,程昱佲冲他笑笑:“你都拧开了,我只好渴了。”

这一笑惹得冷晋更是心脏砰砰直跳。为掩饰自己内心的慌乱,他拿起放在墙角已经落了厚厚一层灰的扫把埋头扫地。

“是不是只有宿舍里来人的时候,你才勤快?”程昱佲问他。

冷晋闷声答道:“正好顺手扫出来。”

程昱佲歪头看了看,拧好水瓶盖,起身把椅子都搬开,好方便冷晋扫书桌下面的犄角旮旯。冷晋想拦他,可没好意思伸手。

“你别忙了,我随便扫扫。”他说。

“没关系,我们屋那几个,一个赛一个懒,平时都是我打扫宿舍。”程昱佲又投了块抹布,挨个擦桌子,“你们这些城里的孩子啊,都让家里惯坏了。”

“你不是城里人?”冷晋又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番对方。系里有几个山里来的特困生,一看就是干过不少农活的,皮肤晒得黑红。可程昱佲的皮肤如白瓷一般,还透着健康的粉红色。

“不是,我老家在青海那边,牧区。”程昱佲干活非常利索,擦完桌子又去擦书架上面落的灰快厚道要人神共愤了。

“看不出来,那边紫外线很强,按理说,你这里”冷晋抽手在颧骨上比划了一下,“该有高原红。”

“小时候是有点,后来去市里读中学,六年,养回来了。”

“这说明你皮肤的基底细胞很活跃。”

“嘿,这不是在阶梯教室里,冷教授。”程昱佲打趣他。

冷晋讪笑着低下头,继续扫已经光亮如镜的地面。

晚上洗漱完毕,冷晋关掉灯,刚躺下就听到对床传来赵毅的声音:“冷晋,你觉着程昱佲怎么样啊?”

冷晋想了想说:“挺好,思维敏捷,应变能力强,会是个好队友。”

“我不是问你这个。”赵毅侧过身,用手支着脸侧,在黑暗中望向冷晋那边,“诶,要是我追他,你觉得有戏么?”

胸口像是被猛地压了块石头,冷晋沉默片刻,含糊地“嗯”了一声。赵毅是他最好的朋友,没必要为了一个不确定的未来,搞僵彼此的关系。

“我听说他拒了好几个学长,要求特别高。”赵毅咂了咂嘴,“这次辩论赛为了能把他争取到咱们组,我就差给系主任磕头了。”

冷晋干笑:“你爸是校长,系主任哪敢让你磕头。”

“打个比方,你意会就好。”赵毅躺回到枕头上,“哎呀,这一闭上眼就是程昱佲啊,要命,他怎么长得那么好看。”

冷晋默默地翻过身情窦初开加一见钟情,确实要命。

他忽然觉得眼皮很沉,闭上了,就再也不想睁开。

“冷主任,冷主任。”

何羽白叫了好几声才让冷晋睁开眼。

“马上两点了,你两点半不还有手术么?”他顺势检查了一下冷晋脸上的伤,淤血开始消散,眼睛也没那么红了。

坐起身,冷晋揉了揉眼眶说:“一直在做梦,没听见闹钟响。”

“用不用给你拿个冰袋镇镇,清醒下?”

“不用。”冷晋摆摆手,侧头打了个哈欠。

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梦到过程昱佲了,他纳闷,今天这是怎么了?

何羽白直起身往后退开两步,给冷晋让出站起来醒神的空间:“我看完你录的手术视频了,非常棒。”

通常来说,外科大夫不喜欢录手术视频,除非必要的教学要求。否则患者真出点问题,医院被家属告上法庭,视频就是最好的证据。以冷晋这次主刀的手术来说,如果出事儿绝对是大事,必定会给他的职业生涯带来毁灭性的打击,保留手术视频需要承担很大的风险。

这是一份特殊的礼物,何羽白心里很清楚。

冷晋的表情稍显得意:“好好保存,有纪念意义的,以往都是录教学视频,这是头一回做订制服务。”

何羽白抿了抿嘴唇,问:“怎么谢你?”

“不用,算是谢你替我照顾小毅。”冷晋抬腕看了眼表,“我得去手术室做术前准备了,要是我出来的晚,麻烦你先带小毅吃晚饭,然后让他在我办公室里等我就行。”

何羽白点点头:“今天我夜班,不麻烦。哦对,管床记录我发你邮箱了,忙完你记得看。”

“吃饭的时候就看完了,干的不错,辛苦了。”冷晋边说边推门往出走。

听似轻巧的肯定,他却不常说出口。面对生死,每一个决定都至关重要,无论多么严格也不过分。

“冷主任。”

“嗯?”冷晋停住脚步,回身看着何羽白。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何羽白的目光与他的口气一样坚定,那是冷晋从未见过的执着。

周一的繁忙体现在下班点过了两个小时了,病区里的医护人员还都在坚守岗位。忙到八点,何羽白回屋看到程毅趴在桌上打蔫,赶紧把人拖去食堂吃饭。

处于发育期的男孩饭量大,又饿狠了,程毅刷了两份套餐,从餐厅回住院部大楼的路程正好拿来做饭后消食的百步走。

看程毅撑得直胡撸胸口,何羽白笑他:“之前不是说了,没人带你吃,你自己去就好。”

“我不拽着你吃饭,你又买个面包凑合。”程毅“切”了一声,“一点儿也不会照顾自己。”

“喂,你的口气很像个老人家诶。”

“自从程昱佲跟我老爸离婚之后,一直是我在照顾他,老实说要不是担心他过的不好,我早回来找我老我去!”

好险被急停在跟前的摩托车前轱辘撞飞出去,程毅猛地拉着何羽白往后退开两步。

“这是医院!限速三十!”他气急败坏地冲摩托车手吼了起来。

果然是什么老子什么崽子,何羽白暗笑,程毅和冷晋当初吼欧阳衍宇的话一模一样。

踢好支架,欧阳衍宇下车摘掉头盔,斜眼看着程毅:“小子,你欠我顿打,等你成年了咱们再清帐。”

听声音便知道这是前天在电话里跟自己嚷嚷的人,程毅脸颊的肌肉顿时紧紧绷起。何羽白见状将他拽到身后,对欧阳衍宇说:“不是说天气情况无法起飞?我还以为你得明天才回来。”

“别提了,我老爸雇的那个飞行员以前是开战斗机的,天气指数他全当狗屁。”欧阳衍宇偏头看向被何羽白护在身后的程毅,发现对方正用艳羡的目光打量自己的座驾,于是抬手打了个响指吸引对方的注意力:“嘿,小子,骑过摩托车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