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们打仗一般风卷残云地吃完饭,张老头儿撑得几乎走不动路,需要人扶着才能回到自己的屋子。他生得肥胖,石斛根本扶不动,只有青虎才能堪当如此重任。待他们俩离开灶间,晏晴送青豹回房,石斛便送了一份饭菜、一壶热茶到景祯房里。
那时候已经过了酉时接近戌时,搁在现代,差不多晚上7点,有些吃过晚膳无事可做的人家都准备就寝,林笙却罕见地还没有回来。
景祯估摸着他是得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此时他反而不着急了,安心坐在屋里等着,仿佛在等待一场即将到来的暴风雨。见石斛送了饭来,他还饶有兴趣地揭开提篮上的布,看看晚膳都有些什么菜式。
石斛不明就里,笑嘻嘻劝他趁热吃些:“晏姐姐做了特别好吃的蘑菇炖鸡和白崧,都特意留了一份,一直给您和木生哥温着的,木生哥那份还在灶房里头呢。您不趁热吃真是可惜了,那滋味真是好极妙极!”啧啧赞叹了一番,一脸回味地退了出去。
景祯渴了一下午,先一口气喝了半壶茶,才来吃这所谓“好极妙极”的菜肴。原本以为石斛说得太夸张,没想到一筷子白菜下肚,连他也忍不住赞一声好。看那汤汁碧清如水,可滋味醇厚鲜美,鲜见是吊的高汤。
在和风细雨的江南,菜肴讲究清淡鲜美,而他吃惯了的御膳更是将精致淡雅发挥到了极致。要提升食材鲜美,一锅高汤必不可少。
临阳城里大酒楼的厨子视为秘籍的吊汤技艺,这女子竟然也会,之前只是觉得她挺会做菜,此时他却不由认真想,莫非真如林笙怀疑的,她是个厨娘出身不成?
翼王殿下是不知道,在晏晴生活的时代,网上随处可搜到菜谱,简单的如懒人菜、高级的如清宫御膳,只要肯学,谁都能摸索着做个大概出来。晏晴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自小就自己动手做饭的。奶奶活着的时候身体又不好,吃不起进口药,她苦心学了一阵子食疗的方子给奶奶调理,效果竟也不错。后来老人家去世,她一个人生活,没钱下馆子,不自己苦练厨艺,难道等着饿死?
景祯想的却是,如果她真是个厨娘,事情倒简单了。翼州王府里头正缺个合他心意的厨子,大不了到时候多给她些银子,让她专门打理他的小灶。到时候孙青虎也进王府当差,如此义兄义妹在一道有个照应,想必她也愿意。当然,前提是她得身世清白才行,这个还须从长计议。
他甚是享受那一小碟白菜的滋味,而旁边的一碟鸡肉炖榛蘑野味十足,咸淡相宜,也十分下饭。品着合意的美食,他心里愈发安宁,只静待林笙归来。
他此时还未曾预料到,这竟是他在这个医馆吃的最平静满足的一餐。而后的几日,虽然依然不得不蛰伏在此,可外面局势波云诡谲瞬息万变,纵然晏晴厨艺再好,他也食不下咽。
那边青虎将张老先生恭恭敬敬地送到了前院他的屋子,给他打了热水伺候他洗脸,倒热茶给他漱口,待他躺到炕上,又赶紧帮他盖上被子。
张老头儿觉得他比自己那个不长眼的师侄恭顺听话得多,十分满意,舒服地在炕上翘着二郎腿,想着再没有别的事儿使唤他了,才遗憾地挥挥手让他滚。
青虎披着一身浓重寒气踏着一地冰渣走回自己的屋子,发现弟弟已经洗得干干净净躺在被子里睡着了,而晏晴还坐在桌子旁没有走。见他进来,她赶紧站起来,神色有些局促不定,让他十分惊讶:“这是怎么了?忙了这许久,你怎地还不去歇息?”
“青虎哥,我,我有事对你说。”晏晴咬着唇,目光落在门后他的弓箭上,似乎不敢看他一般。
他心往下一沉。她向来落落大方,此时怎么这般神情?心里渐渐有不安浮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