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北路?”万长嬴似乎没听懂。
“寒蝉无馀音,朱光驰北陆。秦北陆。”秦梅香又带上由来念了一遍。
北路,小华北路,小食街北路,山西北路…
“嗤…”万长嬴心里想着,没忍住笑。察觉床榻上秦梅香面色一黑,他才莫名其妙正襟危坐,又掩盖似地清清嗓子。
“那小仙君字什么?”
“这就是我的字,字北陆。”秦梅香还在黑着脸。
“那小仙君名呢?咱们才刚见面小仙君就要和我交换表字…莫不是太亲密了些?”
万长嬴跟查户的兵卫一样,追着问,这下正好问到秦梅香的点子上。
“我…”
秦梅香言语梗塞,一下子不知道该不该答。
但单一个我字,万长嬴就听出来,有羞恼,有些气急败坏,有些难以言说。他挤眉弄眼装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又突然捧腹大笑。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小仙君只愿说字,不愿讲名,难不成小仙君的爹娘给小仙君取的是:二丫,大壮,四柱,秋香这种混名吧哈啊哈哈哈哈哈咳咳咳”
他这番笑的把自己都呛到,连连咳喘。
秦梅香真的有些羞愤气恼了。
因为他真的名香!只不过不是秋香,是梅香。听娘亲说是因为父亲闻到他身上冬日有奇香,恰好庭院中腊梅盛放,思虑之下,就给他取了名叫‘梅香’。
堂堂男儿取了女名,就如同一个黄花大闺女名叫张刚柱一样,秦梅香自然是有些说不出口的。
“仙尊,您…越界了吧?”牙齿都快要咬碎了才憋出一句不失礼节的正经话。
万长嬴强行压着笑,道歉道:
“小仙君见谅,我粗人当惯了…口不择言…”
他顿了顿,挑起眉毛语气调侃:“那以后我可以叫小仙君香香吗?小仙君的身上真的很香啊!”
语罢他就将头凑到秦梅香身前一嗅,伸手要去摸秦梅香的脸。
这言行急得秦梅香一口鲜血从肺腑里涌出,还来不及接,就吐到了被褥上。
动也动不了,打也打不过。
他脸颊瞬间绯红,胸中郁郁之气使他羞愤不已。
还不如让他死在荒野之外的烂尸坑里,腐烂发臭都比现在被千斤坠压着动不了,还被莫名其妙的人动手调戏来的强。
怪不得将他带了回来,可悲自己还是看错了人!看着气宇轩昂仪表堂堂清雅脱俗的一个人,居然是个流氓!!!
先前灵力冲破不了千斤坠,他再次凝气,这次他想用妖力。
玄月升卿,银凤赤练
九州幽冥,诸多法相
凝——
我凝!
我凝我凝我凝凝凝凝!!!!??
秦梅香羞愤极了,但此刻他全身像被什么东西死死压住,妖气放不出来,妖力也用不上,最后只能嘴上使功夫。
“去!死!”
他银牙咬碎,非常不礼貌的两个字从嘴里蹦了出来,字字重音,杀气四溢。
万长嬴却毫不在意秦梅香现在的样子,只是收回了抚脸的手,拍了拍站起身,退了两步,胸有成竹地望着他。
“好了,淤血已除,千斤坠我也给小仙君解了,小仙君现在试试看灵力运转是否还会胸口闷痛?”
秦梅香暴而乍起,顾不得外伤,气怒之中只听到了“千斤坠解了”这五个字!用尽了最后十成十的灵力往手心一凝,便朝前方的登徒子弹跳拍去。
霎时之间,灵力相击产生的爆破音轰鸣刺耳,黑白两股光线硬硬相对,如刃似雷。震波把屋内陈设的摆件一一震碎,漫天横飞,窗破门裂,柱崩石解。
但万长嬴神色如常,只有嘴角微微勾起。他抬手轻挥了下衣袖便把一切复原,包括秦梅香也回了床榻的原位,坐下时还保持着抬掌攻击的姿势。
而万长嬴还是似之前那样,只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灰尘,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房间陈设如旧,毫无变动,全是原貌,似乎刚才的都是幻象一般。
十成十力的攻击,没用?
“你做了什么!”秦梅香双目通红,再次森然望着万长嬴。一定是这个人搞的鬼。
“什么做了什么,仙君刚才灵力运转充沛,战斗力很彪悍啊!上来就打我,要不是我施法迅速就被小仙君打死了~我可真的是东郭先生与狼,吕洞宾与狗,农夫…与蛇啊…”
万长嬴一脸委屈,又用上了那种浮夸的语气,仿佛正要一哭二闹三上吊。但秦梅香知道,最后几个字的语气不一样,带着别的意味…
这人…知道了?!
不可能啊,怎么知道的,知道了要不要直接杀了…不然后患无穷。可是他救了自己…
秦梅香自顾自摇了摇头,内心纠结。不过,虽然救了自己,但他也是个登徒子,是为了…为了…那什么才救自己的!
怎么杀,这人修为这么高,得想个办法弄死他。
思维还未理清,万长嬴就又开口了:
“方才看见小仙君凝气之时啊!那可是胸口闷疼口角见血啊!我一见顿感不妙!那是奇思妙想上天入地才想到了这个办法!”
秦梅香怔住,试图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万长嬴抱着手臂在卧房里来回踱步,解释道:“卯木长老虽将小仙君的经脉接好了,但是内伤太重,手太阴肺经之云门处仍留淤血,阻碍了灵气由丹田至十二经的流通,小仙君自然是无法凝气运灵啦!所以只有以气推动淤血排出了才行。”
他一边说,一边昂首挺胸,目光灼灼盯着秦梅香的脸,仿佛一个想得到夸奖的孩童一般骄傲。
“哎,小仙君方才气怒,是以为拙拙要对小仙君做什么吗…小仙君可真是误会了…”
他忽而面色和语气又变得十分委屈,唉声叹气,戳中心事让秦梅香羞愧得无地自容,耳尖仿佛熟透的苹果一般泛红,所以妖力和灵力用不了是因为经脉被阻…
原来是自己想多了…误会了…怎么能想到如此龌龊的地方去…
“长……”
秦梅香内心愧疚,想答谢致歉。可顿了顿,方才那一通乱象,脑袋还没完全回过弯,有些记不得面前之人的名字了…
“万长嬴。”
对方眼眸深邃,轻而易举地看穿了他的窘迫,又字正腔圆地重复了一遍。
“抱歉,长嬴仙尊,是在下失礼了。”
秦梅香掀被下地,单膝下跪给万长嬴行了一个大礼,伏头道歉。秦梅香简直对自己那龌龊的想法不可置信,对方是个男子,自己也是个男子,怎么会想到那种事上去。
万长嬴赶忙伸手将秦梅香扶起,还将他扶到床边二人坐下。
“哎呀呀!小仙君快请起啊!我们牛鼻宗都是这般乐于助人,正义感十足的!”
怕他重伤未愈,所以扶得有些紧,离得有些近…但秦梅香还是头一次与人这样近…垂着眸感觉有些不自在。
转眼一炷香过去,屋外脚步声匆匆由远至近。
“掌门师尊,卯木长老来了。”
两响叩门声,肖若尘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干净利落。
万长嬴也站起身理了理衣袍,正声回答道:“进来吧。”此刻他神情严肃,站姿挺拔,仿若刚才与秦梅香纠缠的无赖男子不是他一样。
卯木长老在前,提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医药箱,穿着淡绿色得罗,头发只用一根红色带子轻轻束在背后,没有其他的配饰。出世脱俗的气质,看起来最多约摸也才二三十岁。
肖若尘在后相随而进。
秦梅香正想起身行礼,卯木长老瞥了他一眼之后淡淡开口:“坐着吧,站着怎么把脉?”
这是一个十分清脆干净的男声,如泉水叮咚,悦耳动听。
秦梅香起身到一半,又有些木楞地坐了下去。
把脉是什么?人界的医术吗?可他在怀光宗的时候受伤从未把过脉,自己躺几天就能动了…哦…那应当是要重伤才会用到这种医术的!可他已经能站起来了,还需要用这么厉害的医术吗?没等思考完。
“伸手。”卯木长老说。
秦梅香乖乖伸出手,却是手背朝上的。
“手翻过来。”卯木长老有些皱眉,肖若尘和长嬴仙尊的脸上都挂着些许笑意。
“哦!”
他又乖乖把手心翻了过来,看了看这次,大家都神色如常,才知道对了。原来把脉要手心朝上的。
两只手都把过脉后,卯木长老一边将脉垫收到医药箱中一边说:
“宗主,他外伤恢复得很快,但内伤太重,元气不足,只能好好服药,静养一月,七日间不可使用法力,不可奔波劳累,否则气血同源,动气便会伤血,外伤内伤同发的话伤及根本,影响丹田之气。”
秦梅香听不懂什么是气血同源,只知道天医长老说不能用法力,不能奔波。
根据之前的交谈得知,牛鼻宗在巴蜀,而怀光宗地处南海一岸地带,不能用法,不能奔波…那岂不是…自己七日之内无法回怀光宗去了?
秦梅香正想到这儿,万长嬴面色沉沉,言语认真地先吩咐道:
“尘儿,去给秦仙君安排一个住所,近月就让秦仙君在牛鼻宗好好养伤。”
“是。”肖若尘点头。
“不必!”秦梅香赶忙叫停。
“多谢长嬴仙尊,不必安排。此次宗主派我下山除妖,一众师兄弟都在除妖之时失踪了,不知他们是否落入了虎妖的陷阱之中,我得尽快回山请援。”
“师兄弟?失踪?”肖若尘听到这话仿佛想说什么,看了看万长嬴的眼色。万长嬴微微点头,他才继续开口。
“秦仙君说的怀光宗师兄弟,可是穿的,黄色金龙腾云纹样宗袍?”肖若尘问道。
秦梅香听之一喜,急忙点头“对!正是!难道长嬴仙尊和若尘师兄有线索吗!”
肖若尘正欲继续。
“若尘,我来说吧。”
万长嬴没了之前两人之间的洒脱不羁,目光中闪过一点寒芒,漂亮的薄唇轻启,淡漠道:
“你的师兄弟,早已丢下你回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