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姨娘自然是毫不认命的。
换谁上一刻将要心想事成,下一刻就跌入谷底,怕是都不会甘心。
王五爷却没多少怜香惜玉的心思,他带了外院的几个小厮进来,吩咐守了梅居的门,把那还在近旁伺候的丫鬟婆子捆作一堆,丢到偏房去,自己进门来站在那张黄梨木雕花的梳妆台前,冷冷盯着钗环卸了一半的习姨娘。
见着这场景,习姨娘心中一突,她本就心中有鬼,王五爷这般气势汹汹的架势一摆,她心中就先怯了三分,只是她好歹知道轻重,侧过头露出白玉般半张脸,还带着点娇憨:“茂郎这是怎么了?”
美人在昏黄灯火下娇媚万千,往常王五爷最爱看她这副样子,一见就要腆着脸来讨个亲嘴儿,可今日他却漠然哼了声:“我这是怎么了你不清楚?习娇娇,你究竟是哪个牌面的人?”
连自己的本名都叫上,看来终究是露陷了,习姨娘心里一跳,她强笑着道:“茂郎这是在说什么呢?莫不是嫌弃我的出身来?”说着语调陡然哀怨起来,还有了泣音,只是这美人纵然落泪也别有一番滋味,看着梨花带雨让人好不心生怜惜:“妾身知道自己出身轻贱,也不敢瞒着茂郎,若是茂郎觉得我不配做腹中孩儿的母亲,也无需这般质问我,只拿一根白绫来就行,我也好带着腹中的哥儿早早上路,省的横遭折辱!”
听着她说起腹中孩儿,王五爷心底到底犹豫一瞬,不过也就一瞬而已。他冷哼一声:“你为个什么进的我家门,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些日子来串通外人的事你可有少做?我都已经拿到铁证了!”
习姨娘听得心中一颤,面上到底有些不自然,王五爷官场沉浮多年,一双眼睛早就利得似鹰隼一般,他往日被柔情蜜意蒙着没去细瞧,今日正死死盯着习姨娘的一举一动,她面上甫一变色,王五爷就知道自己说对了,他当下怒从心起,对着习姨娘胸口就是一脚。
“好你个贱人,我供你吃供你穿,还赎你进得我家门,你竟敢做出这种事!真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他骂着仍觉得心中火气正旺,毫不犹豫又是一脚:“我成国公府行得正坐得端,祖父更是顶天立地的君子,便是斩了那群贪腐无道的小人又如何?你竟妄图害我满门,莫非还想做那为父报仇的烈女不成?”
习姨娘娇花一般的人,被王五爷鼓足劲狠踹两脚,早倒在地上吐了两口血,她听得王五爷骂前一句还想为自己求情,听到后一句却懵了,半响摸不着头脑,不知道王五爷说得是什么意思。
她本是长在暗。娼。门的妓子,因生得花容月貌,被鸨母当成奇货可居,想养着送给哪个大官做个外宅,也好大大挣得一笔,只还没彻底长开就被不知名的客人以重金买走,便是她的“主子”,这位“主子”也不求什么,只道是要她进得一个大官家宅,斗倒那当家太太就成。
习姨娘原还以为那大官必是大腹便便的糟老头子,不想待到见了真人才知是个翩翩佳郎,她瞧着王五爷说话温雅的模样,心中先情愿了一半,又听“主子”说王五爷家中只余一个病歪歪也不知是否能长成的嫡子,只要斗倒当家太太,再生个儿子出来挂在这位太太名下,自己成了嫡子生母,可不是立时就能当得王五爷的家,家产也尽归自个儿子,要是未来有运道,自个儿子读书争气,说不定还能穿回诰命服,当下就心甘情愿进了王五爷家门。
等进了门习姨娘才知道这位主子的能耐,院中有好几个都是主子的人,她只照着桃婆子的计划行事,先是哄得王五爷陆氏夫妻离心,又让青萍给陆氏下药,只等宴席上陆氏自个吐血晕倒,不仅能放出陆氏身子骨不好的风声,还能让她昏迷不醒不能给自个辩白——晚间还有一场好戏要栽赃到陆氏头上。
待到陆氏和王五爷夫妻彻底离心,再给陆氏下得猛药,且让她油灯尽枯熬死,外头只传成身子不好又夫妻不和郁郁而终,反正现在五房一家子都远在江州,等陆氏娘家来查,也没什么破绽可寻,到时候她的儿子顶多委屈些挂在陆氏名下罢了,还是由她亲自教养,至于陆氏那两个女儿,习姨娘根本没放在心上,定了亲王亲事又如何,不说远去北地再难回京,她有的是办法污了这娇滴滴小娘子的闺名,便是出阁也得受人嗤笑!
可谁能知好端端的计划接连二三出了问题,先是桃婆子那头不知哪里露了马脚,被霞草抓住机会给栽赃陷害了,后是青萍这个死小蹄子定是哪里犯了浑,没把药下成,陆氏在宴席上竟是一点问题也没有,亏得她为了避嫌今日都好好待在自个院子里没出去露面!
王五爷冲进来前习姨娘尚在犹豫着要不要按计划栽赃陆氏,还没等她下定决心,梅居就被围了个密不透风。
眼下听着王五爷说什么“成国公府”、“为父报仇”,习姨娘根本就一头雾水没弄明白,她进门只想着斗倒陆氏,再扶自个孩儿上位,旁的哪有空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