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镇海城西城区。
这里有一片前后七进深宅大院,这是御尘车马行东家周老爷的宅子。
处在后进内宅的一间密室内,一个尖额白脸,长着一对扫帚眉,身形微躬的人,正在两尊神像前上香。
这两尊神像并不似常见的神像一样摆在神龛里,而是放在密室的地面上。
如常人一般高的两尊神像并立,一个双目血红,如火长发飞舞,浑身火焰,手持长槊,另一个则隐于烟雾之中,露出一手,托着冲天烟柱,两尊神像一尊为血玉所制,另一尊墨玉所制,雕刻得细致入微,很是传神,一个杀气凛然,一个神秘诡异。
神像一侧放着一个七宝莲花灯架,架上七条烛火照亮了室内,长着扫帚眉的中年人在神像前的铜炉里插好香,虔诚地拜过之后回身坐在了地席上,向坐在对面的人道:“德思,你可知我为何会信奉了双神遮天教?”
“德思平日里最佩服东家思虑长远,慧眼如炬,我想可是因为看好七城的实力和他们日后的崛起大势?”
对面说话的是劳德思,此时的他一点不像白天那个亲善随和,说闲话,发牢骚的管事,坐在长条茶几后的他两眼神光奕奕,一副精明干练的样子,他顺手在身前的紫檀小茶几上添了一杯茶递给了中年人。
中年人接过,嘬了一口,道:“这并不是主要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斗神‘火掠刍灭’和欲神‘烟贺弥天’告诉了我怎么样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那就是保持贪婪的心,用尽方法去掠夺!教意说的太对了,物竞天择,大鱼吃小鱼的道理就是天道,我正是一直奉行这个道理才让我走到了今天,有了如今的家业。”
“德思想得并没有东家这样深远,反正东家让我入教我就入教,我相信跟着东家给主公效力一定没错,”
劳德思身体坐的笔直,很认真地表了忠心后又道:“这两日,除了传递消息,我还在外散播七城兵马出现在铁枪堡外的消息,就是要让镇海城的人疏于防范,今日主公大军突至,一定是吓坏了镇海城的这帮高官权贵。主公大军插入到了镇海城前,西边被前后夹击的三关已经是囊中之物。不过属下一直有一个疑问,主公为何传令制止东家配合七城的先锋夺下十里舟桥?”
中年人叹道:“这十里舟桥可不是好抢的,它分成了数段,只要有一处鲲舟的机关被推倒,铁索桥就会断开,其他的机关也就抢之无用,所以想要抢下必须同一时间灭杀每一个鲲舟上的镇海城左卫军的守卫。这些守卫可是奉有严令不得离开,若是遇到有人想要抢占机关,他们有权立刻推动机关,想要同一时间杀死他们,这实在是难以做到。今日画甲精骑不过存着侥幸之心试一下,万一镇海城在突袭中混乱出错,说不定能有可趁之机。我们若是出手一旦失败就会败露我们的身份,还不如继续隐藏,等待更好的时机。”
劳德思默然半晌也是微微点头道:“这确实是万难之事,不知东家所说的机会我们能等到吗?我看这镇海城建造的十分利于防守,也不知道我们还要隐藏多久。”
冷冷一笑,中年人道:“看到镇海城之人,谁人不惊叹其鬼斧神工,此城的防御实在是太惊人,真正是固若金汤,不然也不会数百年来,从没有被攻破过。不过世上再坚固的城池,也需要人来守卫,若是人心不齐,也一样会被从内部攻破。德思,你觉得这镇海城,包括这北洲的人,他们的人心齐吗?”
劳德思想了想,也是一笑道:“官贪民庸,心如散沙!”
中年人大笑道:“昨天我梦到了斗神‘火掠刍灭’,它告诉我付诸于行动的贪婪才会让人功成名就,不要恐惧,只管去做,它自会佑我。德思,这几年你的辛苦我都记在心里了,我坚信镇海城成为主公统领下的第八城之日必然为时不远,到时我为副城主,你必为将军。而且说不定真有一日,主公会问鼎天下,到那时你我定然平步青云!”
这一刻,中年人微微佝偻的身体也不能让他显得无精打采了,仿佛身体里被注入了无数精力,他的笑容狂热自信,双目灼灼。
贪婪的火焰在眼中燃烧,两个坐于高大的神像之前的人相视而笑,七宝莲花灯架上的油灯爆了个灯花,猛然缩了一下,两尊神像投射在墙壁上的扭曲影子霍然变大,遮盖了两张笑脸,笼罩了半室,似要冲破这间屋子,去到北洲的天空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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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飞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在梦里他又回到了自己那熟悉的破旧小区,见到了那让自己很不满却又相依为命的老头子,看到老头子已经是满头白发,他想说话却说不出来,心里悲伤却流不出一滴眼泪……然后就是地震,大地摇晃不止,而后滔天洪水汹涌而来,要将渺小的他吞没,消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