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俞修龙神色急切,于中流便引他走向路边的小巷,“什么事儿慢慢说,咱不着急。”
俞修龙与他边走边说,这小道极窄,刚刚能容两人通过。阳光被两侧高墙挡住,照不进来,墙壁、石板上处阴日久,都生着深绿青苔,潮湿阴暗,与方才热闹明亮的街道截然不同。
俞修龙一没留神,脚踩到路边水坑,溅起一圈儿水线来。
“咱们同锦衣卫一番恶斗,最后他们三个人里……只有姚秋语逃了出来。”
“你说什么,锦衣卫?!还有……路萧这家伙居然成了锦衣卫?!”
于中流当然听说过大名鼎鼎的“飞星矢”,急得直拍拳道:“这下可糟了,锦衣卫那帮家伙个个跟疯狗似的,残暴得很,师兄他们……肯定落不到好!”
这些年来,于中流一直藏匿在这福清城内,默默无闻,最是隐蔽。周焜与姚秋语路过此地数次,都未能发现他的踪迹,甚是奇怪,哪里知道他做了个小小的泥水匠,又好赌成性,住在个破烂棚里。
“可是我不明白,你们教究竟犯了什么事儿,朝廷要如此赶尽杀绝?”俞修龙一直对此感到好奇,不禁问道。
于中流目中涌现出恨意,咬牙切齿道“不知道为何,朝廷那帮狗家伙硬说我教勾结官商,贩卖私盐……”
“贩卖私盐?”俞修龙心里一震,眉头紧锁:“那可不得了,在我们那儿的镇上,就有好几个因贩卖私盐掉脑袋的。”
于中流双眼望天,露出苦笑道:“盐税是大明的政计命脉,占国家税收一半以上,所以自高祖皇帝以来便对此事管制极严、刑罚极重,胆敢私贩者立斩不赦……我们教虽说壮大,但也知道这个霉头触碰不得。师父那么聪明的人,又怎会干这种傻事?”
想起师父的音容笑貌,他不禁又激动起来,眼眶中泪光点点。
“说了半天,你师父到底是谁啊?”俞修龙见他的样子又不痛快起来,催促道:“我最烦人话说一半,快说快说!”
“师父他、他老人家姓宁……避讳上永下疆!”
“宁永疆,宁永疆……”俞修龙瞳孔向旁一斜,微微出神,将这名字连着念了好几遍。“你们的武功都是由他所教吗?柳万、周焜他们尚且如此厉害,那你师父他……又是何等境界?”
“我师父,丝毫不夸张的说……当年可谓是一下一上!”
俞修龙不明所以,“什么一下一上?”
“嘿嘿,那就是天下第一、世上无敌!”
“啊?!”俞修龙当然不信师父天下无敌,怎么你们一个个都是这幅落魄样子?
“师父武功虽高,可他老人家德行更高,讲究施善好生,修心养性,多年都未曾与人动手,更不曾犯过杀戒。”于中流提起师父来,眼中充满难以抑制的情怀,“当年师父在时,四大高手尚不得出头……他还曾评过四人,说先生不得志,罗刹疯婆子神燕无人继,暗月为财死!”
当时四大高手中,俞修龙只见过暗月封一羽,因此听了这最后这一句话,却不知是什么意思,“什么是暗月为财死?”
于中流说道,“这暗月无间视财如命,而且性子霸蛮,常为了钱财与人斗。”
“嗯,这倒不错。”俞修龙想起封一羽的所作所为来,倒是应证了宁永疆那番评语。忽然他又想起了一些什么,向于中流问道:“我听柳万他们说浑天功、乱象之力、祸患无穷,这到底是什么跟什么?”
“这个……浑天功是师父拿手绝技,本派的镇派之宝。而我们五名入室弟子的武功皆是由它而来,然后再由我们去传授其他门人。”
俞修龙听他一讲,原来这武功又是演化繁衍,不是与“太元真气”有点相似么?遂脱口问道:“为什么高明武功都是这样来学的?”
“那说来可话长啦……”于中流踢开路边的一颗小石子,那石子向前飞去,撞到墙上弹了回来,在原地滴溜溜打转。
他眼珠向右上一转,分明在摸索记忆,“咱们华夏的武学博大精深,源远流长,素为异邦所推崇。可是自宋朝以后,统治者重文抑武,导致整个华夏武林衰败式微。结果怎么样,两宋积弱,屡遭屈辱……人们被逼得没有办法,都想重振中华武学,可是哪有那么简单?”
“但就在三百年前,出现了这么一位空空禅师,他本是一个小寺庙的住持,平时也就研究研究佛理,写写诗词什么的。可在一次极盛的武林大会上,他却展现出一身惊世神通,力挫各路群雄,潇洒而去。”
“接着讲!”俞修龙听得如此故事,自然心折。
“各大派的高手心中不服,发狠修炼武功,但是却总感到瓶颈桎梏,难以再进。没想到才过几年这位空空禅师便坐化了,有人在整理他的遗物时,发现了一本忘忧辞,内容是他生前所作的一些诗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