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垂青慕容复,爱屋及乌,对他的侍婢也不免青眼有加,愈加上他也是欧阳的朋友。心想:“她所以受此重伤,全系因我之故。义无反顾,非将她治好不行。须得到市镇上,请大夫医治。”说道:“雨泽姑娘,我抱你到镇上去治伤。”雨泽道:“我怀里有伤药。”说着右手动了动,却无力气伸入怀中。
盖伦伸手将她怀中物事都取了出来,除了有些碎银,见有一个金锁片打造得非常精美,锁片上飧着两行小字:“天上星,亮闪闪,永绚烂,长安定”此外有只小小的白玉盒子,正是谭公在杏子林中送给她的。
盖伦心头一喜,知道这伤药极具灵效,说道:“救你性命要紧,开罪莫怪。”伸手便解开了她衣衫,将一盒寒玉冰蟾膏尽数涂在她胸脯上,雨泽羞不行抑,创伤又感疼痛,顿时便晕了曩昔。
盖伦替她扣好衣衫,把白玉盒子和金锁片放回她怀里,碎银子则自己取了,伸手抄起她身子,箭步向北而行。
行出二十余里,到了一处人烟稠密的大镇,叫作许家集。盖伦找到当地最大一家客店,要了两间上房,将雨泽安排好了,请了个医师来看她伤势。
那医师把了雨泽的脉息,不住摇头,说有:“姑娘的病是没药医的,这张方剂仅仅聊尽人事罢了。”盖伦看药方上定了些甘草、薄荷、桔梗、半夏之类,都是些连寻常肚痛也未必能治的温文药物。
他也不去买药,心想:“假使连冲霄洞谭公的灵药也治她欠好,这镇上庸医的药更有何用?”当下又运真气,以内力输入她体内。顷刻之间,雨泽的脸上现出红晕,说道:“死神会,亏你救我,要是落入了那些贼秃手中,可要了我的命啦。”
盖伦听她说话的口气甚足。大喜道:’雨泽姑娘,我真忧虑你好不了呢。”雨泽道:“你别叫我姑娘什么的,开门见山的叫我雨泽便是了。死神会,你到少林寺去干什么?”盖伦道:“我早不是什么帮主啦,今后别叫我帮主。。”雨泽道:’嗯,对不住,我叫你发大爷。”
盖伦道:“我先问你,你到少林寺去干什么?”雨泽笑道:“唉,说出来你可别笑我捣乱,我本传闻传闻我家令郎回燕子坞了但半途又有人传信给咱们说令郎爷并没有回燕子坞或许还在少林寺,想去找他,跟他说王姑娘和武痴的事。哪知道我好好的进寺去,守山门的那个止清和尚凶霸霸的说道,女子不能进少林寺。我跟他争持,他反而骂我。我偏偏要进去,并且还扮作了他的容貌,瞧他有什么法子?”
盖伦微微一笑,说道:“你易容改装,总算进了少林寺,那些大和尚们可并不知你是女子啊。最好你进去之后,再以原本面目给那些大和尚们瞧瞧。他们气破了肚子,可半点怎样办你不得。”他原本对少林寺极是敬重,但一来达摩已死,二来群僧不问青红皂白,便委屈他弑父、弑母、弑师,犯了全国最恶的三件大罪,心下自不免气恼。
雨泽坐动身来,拍手笑道:“发大爷,你这主见真高。待我身子好了,我便男装进寺,再改穿女装,大模大样的走到大雄宝殿去居中一坐,让个个和尚气得在地下打滚,那才好玩呢!啊……”她一口气接不上来,身子软软的弯倒,伏在床上,一动不动了。
盖伦吃了一惊,食指在她鼻孔边一探,如同呼吸全然停了。他心中着急,忙将掌心贴在她背心“灵台穴”上,将真气送入她体内。
不到一盏茶时分,雨泽渐渐仰动身来,歉然笑道:“啊哟,怎样说话之间,我便睡着了,发大爷,真对不住。”
盖伦知道景象不妙,说道:“你身子没有恢复,且睡一会养养神。”
雨泽道:“我倒不疲倦,不过你累了深夜,你请去歇一瞬间吧。”盖伦道:“好,过一会我来瞧你。”
他走到客堂中,要了五斤酒,两斤熟牛肉,自斟自饮。此时心下烦恼,酒入愁肠易醉,五斤酒喝完,居然便微有醺醺之意。他拿了两个馒头,到雨泽房中去给她吃,进门后叫了两声,不闻答复,走到床前,只见她双目微闭,脸颊凹入,竟似死了。伸手去摸摸她脑门,幸喜尚有暖气,忙以真气相助。雨泽渐渐醒转,接过馒头,高快乐兴的吃了起来。
这一来,盖伦知道她此时全仗自己的真气续命,只需不以真气送入她体内,不到一个时辰便即气竭而死,那便怎么是好?
雨泽见他沉吟不语,脸有忧色,说道:“发大爷,我受伤甚重,连谭老先生的灵药也治不了,是么?”
盖伦忙道:“不,不!没什么,将养几天,也就好了。”
雨泽道:“你别瞒我。我自己知道,只觉得心中空荡荡地,半点力气也没有。”
盖伦道:“你安心养病,我总有法子医好你。”
雨泽听他口气,知道自己实是伤重,心下也不由惧怕,不由得手一抖,一个吃了一半的馒头便掉在地下。盖伦只道她内力又尽,当下又伸掌按她灵台穴。
雨泽这一次神智却尚清醒,只觉一股暖融融的热气从盖伦掌心传入自己身体,顿时四肢百骸,处处感舒畅。她微一沉吟,已理解自己其实已垂危数次,都靠盖伦以真气救活,心中又是感谢,又是错愕。她人虽机伶,究竟年岁幼小,怔怔的流下泪来,说道:“发大爷,我不肯死,你别抛下我在这儿不理我。”
盖伦听她说得不幸,安慰她道:“决计不会的,你定心好啦。我盖伦是什么人,怎能放弃身遭危险的朋友?”
雨泽道:“我不配做你朋友。发大爷,我是要死了么?人死了之后会不会变鬼?”
盖伦道:“你不必多疑。你年岁这么小,受了这一点儿轻伤,怎样就会死?”雨泽道:“你会不会哄人?”盖伦道:“不会的。”
雨泽道:“你是武林中知名的英豪好汉,人家都说:‘北盖伦,南慕容’,你和我家令郎爷南北齐名,你生平有没有说过不算数的话?”
盖伦微笑道:“小时分,我常常扯谎。后来在江湖上行走,便不哄人啦。”雨泽道:“你说我伤势不重,是不是骗我?”
盖伦心想:“你若知道自己伤势极重,心中一急,那就愈加难救。为了你好,说不得,只好骗你一骗。”便道:“我不会骗你的。”
雨泽叹了口气,说道:“好,我便定心了。发大爷,我求你一件事。”盖伦道:“什么事?”雨泽道:“今晚你在我房里陪我,别脱离我。”她想盖伦这一走开,自己只怕挨不到天明。盖伦道:“很好,你便不说,我也会坐在这儿陪你。你别说话,安安静静的睡会儿吧!”
青州平原城
“小姐,小姐,你等等咱们啊!当心地下。”大街上人来人往的,只见两个小丫头追着一个人,眼看那人快速走去,两女知道又要被小姐给“卖了”只要自己回家挨夫人的责怪了。
说是责怪,其实也没什么,咱们都知道这小姐性质生动,喜爱动刀动枪的,武功也不俗,素日里在平原城里处处乱跑,“无事生非”,却无人敢开罪,即便是官府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小姐回到家也仅仅被轻问几声,更多的却是家人的欢欣。
找得会儿,两小丫头知道是找不着了便自个儿回府去了。
少女身穿一身红衣,似大红牡丹却没那份华贵,倒有几分清水芙蓉之神韵,齐腰长的头发打了两个辫子从肩上垂下来,一大束用一根银丝带挽住贴在背心,一张圆脸虽是要满二十来岁的人了却孩子气十足,一脸的顽皮笑,大大的眼睛瞻前顾后,这瞅瞅那瞅瞅,一双小手白玉无瑕,纤纤详尽,拿着根鞭子晃来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