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迷迷糊糊道“好似听他们说,要去北平。”
军士“北平?”
小二振奋精神道“是,就是北平。是画中那人说的,他说他家就在北平。”
军士“他们还说了什么?”
小二“他们还说一起去,说吃完饭就去找船。”
军士大叫一声,甚至来不及交代小二不要把事情说出去,就招呼兄弟骑上马往码头跑。
他们到码头的时候,那艘货船已经走得看不见船杆了。
他们问下一趟去北平的船什么时候开,挑夫头头说最早得后天,也是艘货船。
领头的军士恨恨地拍了下码头边的栏杆,只差一点,只差一点他们就可以回去交差了。
旁边似乎是副统领的人走过来问他怎么办,他稍稍平复情绪,快速分配任务,叫了几个兄弟回皇城回话,又叫了几个兄弟去平江府府尹处,问能不能尽快安排艘快船,自己则和剩下的兄弟去调查未调查的线索。
船舱里。
除了顾安喜和裘北归还有几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他们大多神情静然,充满了旅途的疲惫。
这船载了很多货物,吃水很深,因此也走得很平缓,只有轻轻地摇晃,像极了妈妈的怀抱。
此时还未入夜,睡觉又太早,他们席地而坐,裘北归就提议说
“安喜兄,你不是北平人吗?你说道说道北平的吃食呗。”
顾安喜心想闲着也是闲着,便说“好勒,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海里游的,你想听哪一样?”
裘北归说“还有这么多门道?北平最出名的不是烤鸭吗?”
顾安喜“是倒也是,可是一说北平就说烤鸭就有点俗了,北平好吃的海了去了,没必要就揪着烤鸭不放呐。”
裘北归“那你随便说说。”
旁边的人顿时竖起耳朵静静听。
顾安喜想了想,说“那我说个冰糖肘子吧。
做冰糖肘子,一定要用三斤的肘子,还得是前肘子。前肘子大小适中,皮包着肉,肥肉也少,是做肘子的好肘子。冰糖要八两,菜心要十颗,其他配料盐、料酒、酱油、姜、花生油什么的少许。
首先将肘子洗干净,再将菜心抽筋削皮。”
裘北归“菜心抽筋?菜心还有筋?”
顾安喜“对,一般菜心煮烂后,你吃的时候有些东西嚼不动,吐出来那些就是筋,不但菜心有筋,萝卜什么的也有筋。平常吃倒也没事,难咬一点而已,可是做菜不行。”
裘北归“讲究。”
顾安喜继续道“肘子用水煮透捞出,在肉的那一面划个大口子,皮的那面抹上酱油和料酒。烧热花生油,将肘子皮朝下炸至变色即可。
随后将肘子放在扣碗内,加入冰糖、料酒、盐和姜片。放上笼子用大火蒸一个时辰。将菜心煮透后再用鸡汤和盐烧入味,然后把这些菜心均匀的放到肘子旁就可以上菜了。”
她顿了顿又说
“做得好的肘子是炖的极为烂熟的,用筷子轻轻一夹便可以骨肉分离。吃肘子一定得趁热,你一筷子分开大骨和肉,肉的香气和热气便喷薄而出,蒸好的肘子里面也是冰糖的蜜色。夹起一块,静置于眼前,你会发现这块肉又如春风中微摆的柳叶,不住的轻轻摇动。这是因为熟透的肘子极为软糯,稍微一动便会余韵不断。
夹起一块放入口中,一抿即烂,再稍微嚼动,便满嘴生香。可即便如此,你也能吃出皮、肥肉、瘦肉的层次感,皮的弹性、肥肉的糯、瘦肉的充实。冰糖的甜在一个时辰的蒸煮之下已经完全渗透进肘子,这肘子甜而不腻、肥而不腻,甜与肉香如同盐溶在水,悄无声息又妙到天成。
最妙的是这菜心”
裘北归好奇道“这菜心有什么妙?”
顾安喜笑道“你可知这三斤肘子是几人份?”
裘北归想了想“若是寻常人家,得两个人吃罢。”
顾安喜“这三斤的冰糖肘子都是一个人吃的哩!正因为是一个人吃,这个人这顿吃了这个肘子,也不用吃饭和其他菜了,所以需配备菜心。要知道纵然肘子炖的再好、再肥而不腻,一个人吃三斤还是有些发腻,这菜心就是解腻的。
炖好的菜心爽口无渣,一口一个,清甜甘香,这种甜又与冰糖肘子的甜不同,像大夏天从深井挖出一碗凉滋滋的水,一喝,是甜的!非常解腻,就着菜心吃肘子,一个人便可以吃三斤。”
她绘声绘色的描述,让大家都好像真的进了饭店,亲眼看见厨子做了一个多时辰的冰糖肘子,又一个人吃了这三斤肘子一样。只不过“吃”完发觉自己还在黑漆漆的船舱里,肚子又饿了一些。
裘北归抚掌赞道
“听安喜兄所言,真宛如身临其境也。安喜兄是真真的吃过这道菜?”
顾安喜点头“我和我娘亲吃过,我娘亲爱吃,她也经常做来吃,久了我也会了。”
裘北归感叹道“安喜兄小时候可真幸福。”
顾安喜有些不好意思。
船舱里有小孩拉他妈妈的手,轻声问道
“妈妈,肘子是什么啊?”
妈妈回“就是猪腿。”
小孩轻轻的“哦”了声,不说话了,或许在心里默默的馋,又或许在想三斤的猪肘子做出来是什么样的光景。
妈妈把他拉到怀里,轻声说“睡吧。”
小孩乖乖的闭上眼睛。
入夜了,船舱一时静默的只听见人们均匀的呼吸声。
船儿晃晃,波涛轻轻的拍在船上,浪花儿和人们道了声晚安,就散了。
船外,一轮明月高高的挂着。
正应了那句诗“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