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在东次间见陆郁。
陆郁今天穿一身暗色长袍,朗眉剑目,气度沉稳,面上看不出受伤的模样了。
老太太还是不放心:“身体不要紧了吧?”
“母亲放心。”陆郁道:“儿子练武出身,身子恢复得快。”
老太太点点头,心里却疑惑着,平日里她这个儿子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这番过来也不知是为哪般。
随后就看见陆郁四下张望一眼,问道:“听说家里几个姑娘惹了母亲生气?”
陆郁自然是看不到人的,因为在他进来之前,老太太就已经将她们三个挪去了佛堂跪着。
老太太古怪地看了陆郁一眼,她这里的消息封锁着,连薛氏都没告诉,陆郁是从哪听说的。
且她不想让陆郁参与到这后宅事务中来,便淡淡道:“几个丫头不懂事罢了。”
“正是如此。”陆郁道:“丫头们年纪小,不懂事是常有的,可若是母亲因此气坏了身子,那可就不好了。”
顿了顿,他又道:“今日儿子外出归来,在清心阁附近看见两个侄女拿了果子逗猫玩,这可不就是童心未泯,还一副孩子气嘛。”
老太太眼皮一跳,瞥了陆郁一眼。
陆郁面不改色地喝了口茶,他可是实话实说,回府的时候远远看见了三个姑娘在树下,两个陆丫头在前面逗猫玩,唐梨在后面一脸害怕又很好奇地看。
直到刚刚朝烟禀报,他才知道寿康院因为这事闹起来了,怕有人受委屈,他没多想就急匆匆赶过来了。
喝完这口茶,待老太太回过神,他才又道:“丫头们不愿意承认,无非是害怕母亲责罚,母亲若是逼得紧了,丫头们反而更害怕了。”
“依儿子看,这事也不必闹大了,都是待字闺中的姑娘,闹出去也不好看,母亲不如就小小惩戒一番,让她们长个教训罢了。”
“若母亲舍不得那只黑猫,儿子明日去给母亲要一只番邦进献的英短,那猫茸毛浓密,十分有灵气。”
老太太现在也慢慢回过味来。
若是儿子说得没错,那唐梨就是无辜的,而她的两个孙女,却在她面前玩栽赃陷害。
她闭了闭眼睛,儿子说得不错,这事于姑娘家不光彩,若是闹开了,哪个嘴不紧的传了出去,她陆家的姑娘别想嫁人了。
老太太终是点点头:“好。”
……
唐梨跪了半个时辰的佛堂,被韦妈妈放出来。
韦妈妈对三人说:“老太太心慈,不追究你们三个了,你们回去吧,这事不必对人提起。”
三人都感到惊诧,方才还要见家法呢,这会儿居然没事了?
韦妈妈又道:“惩罚还是有的,老太太说了,今日三个姑娘闹得不好看,罚二小姐三小姐抄佛经十卷。”
顿了顿,又对唐梨道:“唐姑娘是外人,老太太不好教训姑娘,就请姑娘为老太太抄两卷佛经以表敬心吧。”
十卷和两卷,对比很明显了。
若是放在平时,陆宜玉和陆绮玉定会闹不公平,只是现下心怀有愧,便都安静地屈了身子:“孙女领罚。”
唐梨觉得怪怪的,却说不上来,她知道方才陆三爷来过了,难道跟他有关?
她也平静地领了罚,走出院子扫视一圈。
没看到陆三爷。
回到海棠院时,天已经黑了,屋里正好摆了饭。
唐姨娘见她回来也没多想,只当她下了学和陆宜玉在外面玩到现在,招呼她净手用膳。
……
寿康院里,人都走了,安静下来。
韦妈妈在屋里点了安神的梨香,青青袅袅的烟雾漫起,香味四散在整间屋子。
韦妈妈看着塌上闭目养神的老太太,道:“三爷今日……”
“呵。”老太太轻笑一声,缓缓睁眼:“三个丫头,也不知他是为谁。”
这个儿子,她最清楚了,对她的孝顺永远都是表面上的,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
可今日,匆忙间赶来,怕她气坏身子,给她出主意,承诺一只新猫,这态度一看就不正常。
韦妈妈眼皮微颤:“莫非……”
老太太阖上眼睛:“且看着吧。”
她老了,如今这府里的动向,她是越来越看不明白了。
……
唐梨状态不好,浑浑噩噩间陪着姐姐用完膳就睡下了,直到早上醒来,才发现屋里有了新人。
穿蓝绿比甲,戴银丁香的水佩给她福身,唐姨娘告诉她:“这是太太昨日送来的丫鬟,唤水佩。”
唐梨奇怪地看水佩一眼,好端端的,太太怎么送起丫鬟来了。
唐姨娘也奇怪,待水佩出去后,才坐在唐梨身边,问:“你最近可有惹太太不高兴?”
“没有啊……”唐梨摇头,不可能是昨日那事,老太太说了不许外传,连太太都不知道的。
唐姨娘一颗七窍玲珑心,派人略略打听了一番,很快就摸出名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