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茹没说话,她低着头,过了好久,她终于道:“您说的话,我都听进去了,您让我再想想,好好想想。”
江柔知道话要点到即止,她应了声,同柳玉茹道:“你好好想想,我出去了。”
说着,她起身,走出房门,临到门前,她突然想起来,同柳玉茹道:“哦,九思现在在春风楼,他应该会在那儿待一段时间。你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随时来找我和你公公。”
说完这句,江柔就走了出去。
柳玉茹坐在房中,她低垂着头。
她脑海里不断盘旋着江柔的话、苏婉的话、叶老夫人的话
她感觉她人生里无数的信念似乎都在被冲击,她心中隐隐动摇,可她又怕那都是江柔和顾九思的胡言乱语。
她不断想着过去的一切,想着现在的一切。
印红走进来,她便大声将印红轰了出去。
她仿佛是疯了一般,就一直待在屋子里。
她脑海里是她过去的十五年,她过去的十五年,规规矩矩当了十五年大家闺秀。
小时候她喜欢爬树,可是人家同她说,女孩子不应该爬树,于是她再没爬过树。
她一举一动学自书香门第叶家,她一直以此为傲,自持这一番利益教养,应当会被所有人喜欢,因而嫁个好人家。
当这个念头浮现出来时,她脑海里突然冲出了顾九思那一番胡话。
“你们女人之所以在意名声,是为了嫁个好人家,嫁个好人家,是为了过得好。那如果你自己就能让自己过得好,你就可以不用嫁个好人家,不用嫁个好人家,人家爱说什么说什么,也就不重要了对不对?”
而后又是江柔的话冲进来:“你闭着眼睛去想,想你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乃至白发苍苍的时候,你想过什么样的日子,而你要过这些日子,你应当付出什么努力。”
最后她脑海里居然连那个奇异的梦境也冲了进来,她在梦里被王荣揪着头发拖出去,她发出尖叫声,她惶恐又害怕,顾九思浑身是剑,血顺着雨水流在她脚下
她不能将命运交给别人。
她不能想着,嫁给谁,靠着谁一辈子,那就够了。
她这一生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嫁给一个好男人。可现在她已经嫁不到了,那怎么办?难道一辈子就这么毁了吗?一辈子就这么认命了吗?
如果她愿意认命,当年张月儿进门诞下长子时候认命不就好了?她和她母亲,一个没有儿子的正室,这一辈子能有什么命运可言?不过都是在别人鼻息下苟延残喘。
可是她难道不是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在今日不仅没有和她母亲看着张月儿脸色过日子,她还嫁了个好人家,还带着大笔嫁妆,日后张月儿还要巴着她,指望着顾家提携她的孩子。
这一切,难道不都是因为她自己吗?!
她既然能改变命运一次,为什么不能有第二次?
不过就是一个十几岁少年的不喜欢,她有什么好怕?!
什么大家闺秀,什么名声,什么规矩,她都不要了!她要的是十几年,几十年后,她,她的母亲能好好活着,能富贵荣华,能衣食无忧,能在病的时候买所有名贵的药材,能在冷的时候,穿上最暖和的皮袄!
柳玉茹突然睁开了眼睛,她笑出声来,然后慢慢大笑起来。
在外面的印红实在忍不住了,她推开门进去,哭着奔到柳玉茹面前,抱住柳玉茹道:“小姐!小姐你别这样,我害怕。我们回柳家去,你要真的难过,我们这就回去”
“不”柳玉茹开口,太长时间的沉默让她语音有些干涩,她面容憔悴,但眼睛却极其明亮。她看着前方,面带笑意,“我不回去。”
她不但不回去,她还要好好留在顾家。
江柔说得对,她要的,她都会自己挣。
她要一个好夫君,她就把顾九思变成好夫君。
她要一段好姻缘,她就把这阴错阳差变成一段好姻缘!
她能从一个野丫头变成大家闺秀,也能从大家闺秀,变成一个不择手段的大夫人。
她将气息慢慢收敛,她忍住自己内心的激愤与狂热,她拍了拍印红的肩膀,吩咐道:“去弄点吃的给我,再给我准备洗漱的东西,然后将过去侍奉大公子的人全部给我叫过来,再让人打听清楚大公子现在在做什么。”
“小小姐,”印红有些害怕,“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柳玉茹转过头,明亮的眼里流转着些许让人害怕的笑意,声音却格外温柔,“当然是,去找我家郎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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