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不再多看宏珍一眼，淌着血，迈着步，打开门，如水的月亮倾落，他在月光里离开。

“少主，少主你怎么样？”荆伊跟着跑出来扶住宇文钰烨重伤的身子。

宇文钰烨推开她，低声吩咐：“放她走，跟住她。”

荆伊一愣，立即明白过来，只是仍不放心：“少主你这样回得去吗？”

“不碍事，你去吧。”

“荆伊你去吧，少主交给我。”黎锦走过来扶住宇文钰烨，对荆伊使了个眼色，趁现在宏珍还没有回过神来还能跟得住，等她回了神，荆伊再想追上宏珍就不容易了。

一主一仆凄凄惨惨萋萋地走在铺着月光银霜的路上，黎锦知道宇文钰烨心里苦不堪言，却不知该如何开解，但也总觉得他的少主再变了一些，变了哪里，他又说不上来，他便只能担心。

“少主，我们去找宏祈吧，你的伤口需要处理，身子也好生调养。”黎锦只能如是说道。

宇文钰烨摇头：“不了，当年在战场，我受的伤不比这轻松不一样也活下来了吗？”

“少主可是想重回战场？”

“知我者，黎锦也。”

可如今天下太平，哪里有做仗可打呢？

靳祈平静地看着宇文钰烨轻车熟路地处理好伤口，黎锦替他包扎的动作可谓娴熟，想来这主仆二人当真是受了足够多的伤，所以这些事情做起来也顺手至极。

他也看着宇文钰烨的面不改色，轻轻摇着骨扇，似笑非笑：“世上竟还有人能将少将军伤得这么重？”

“说正事。”宇文钰烨提不起兴致来与靳祈说笑话，也不想与他说笑话，他与沈玥璃那一幕，足够让宇文钰烨在心底于事无补地恨他一万次。

“我要疆北。”靳祈狮子大开口。

“痴人说梦。”宇文钰烨头也不抬便回绝。

“你还没有听本宫的条件，怎么知道本宫的筹码不值这样一个破破烂烂的疆北呢？”靳祈缓缓收起骨扇，认真看着宇文钰烨。

宇文钰烨这才抬了眼，看着靳祈，这一眼看得靳祈心底一颤，他从未在宇文钰烨身上看到这样的眼神，他的眼神枯寂如死。

“说说看。”宇文钰烨不带感情的声音说道。

“在那之前本宫想先问少将军几个问题。”靳祈坐直了身子，这是决定他生死的一场对话，半点也不敢掉以轻心。

“问。”

“少将军觉得，天下间除了蛛网，还有没有谁能像蛛网一般渗入各种机构，窃取机密消息？”

“醉骨楼。”宇文钰烨应道。

“少将军此话就是说笑了，醉骨楼只是大周国皇帝的一支爪牙，这些年所行之事最大的功劳不过是监视少将军你罢了，真要说到有多厉害，我看他连蛛网十分之一也不及。”靳祈摇头，笑叹一声，那个传承数百年的蛛网，当真是个可怕的存在。

“这重要吗？”宇文钰烨不明白这种时候靳祈说这个做什么。

“如果天下没有这样一个机构能渗透到我晋都，而蛛网又在少将军你的暗中操纵之下收敛声息尽数蛰伏不动，那么，你必然不知这大半年来在我晋都发生了什么，对吧？”靳祈心中有些无奈，若非不得已，实不愿与宇文钰烨这般掏心掏肺。

“是，我对晋都的了解已止于好几月前，你想告诉本王什么？”宇文钰烨问道。

“我想告诉少将军，晋都在准备一场战事，一触即发。”

“是吗？”宇文钰烨微眯了眼，难看穿他在想什么。

他这动作神色让靳祈颇是不解，怎么他半点不吃惊的样子？又只说道：“我拿这个情报，跟你换疆北，少将军意下如何？”

“那要看这场战事是对谁，胜负概率，若是与本王无关的战事，本王何必在意？”宇文钰烨端了一杯茶，如今急的是靳祈，他不必过早松口，这种事总是谁熬到最后谁就是赢的那一方的。

靳祈酝酿许久，不知将那件事告诉宇文钰烨是对是错，这一步若踏出去，他便要背上叛国罪名，这一步若不踏出去，他便是死路一条。不如赌一把！

抱着这样的决心，靳祈在反复思考之后终于说道：“不出三月，晋都大军将攻打商洛，纵使商洛现如今守成铁桶一块，也敌不过晋都有高人坐阵。”

宇文钰烨松了些身子靠在椅子上，目光清冷地望着靳祈，这个靳太子，到底知不知道他

说了一句什么话？

“本王怎么信你？”宇文钰烨神色难辨，依然问道。

“宏珍来疆北是要逼我与你生死相向，拖延住你我二人，晋都的大军便能趁你不在大举入侵，颜显贞虽然勉强是个好官，但不是个好将领，他便是有再多的兵，准备得再充分，也敌不住晋都有备而来。”靳祈慢声分析，这是他最大的筹码，要好好用，换最大的利益，他才不觉得亏。

“你的意思是，晋都在针对大周国设下一个阴谋，疆北对他们而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地方能拦住我们二人，为商洛战事提供便利？”宇文钰烨像是有了一丝兴趣，终于打开了话头。

“不错，而且他们也不是要帮我，若我不猜错，他们是将你我二人一起埋葬在此处，宏珍只是其中一个前锋，他们还有后手，我们二人若是继续相斗，便宜的不过是别人罢了。”靳祈点点头，又拿扇子敲了下掌心，“所以少将军，你觉得我的提议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