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府大门紧闭,院内鸦雀无声,府内的人似乎都已睡去,靠近里侧的一个大房间里亮着灯,一道人影在窗前晃动,看身形是个男子,史一氓和祁心怡见院内无人巡视,轻轻跃过院墙,顺着墙根阴影一路来到窗下,侧耳细听。
房间里的男人唉声叹气,坐卧不宁,显然心事重重,一个女人的声音说到:“你不睡我睡觉了。”接着一阵零碎的脚步声走到床前,只听“哗啦”一声骤响,显然是男人把茶碗摔在地上,接着男人猛地冲向女人,只听女人惊叫一声,再无声息。
男人“哼”了一声,只听“苍啷啷”一声,男人把什么东西扔在了地上,听起来象是一把短刀掉到了青石地面上,接着听到那个男人急促的脚步声,片刻之后,屋内传出翻箱倒柜的声音。
史一氓和祁心怡均是一头雾水,不知道屋内究竟发生了什么,史一氓将手指润湿,轻轻地窗纸上抠了一个窟窿,侧目观瞧,顿时吓了一跳,只见地上躺着一个女人,背后左心处一个血窟窿正汩汩地流着血,一个男人刚好手中拿着一包东西从内室出来,史一氓顿时心头暗喜。
屋内的男人正是马德洪,只见他一身短打扮,头上缠着丝巾,腰系丝绦,手腕上戴着护腕,将找出的一包东西斜挎在背后,从墙上取下一把八卦刀,然后进到内室,将床移开,地面豁然现出一个地道,马德洪闪身进了地道。
史一氓轻呼一声,“不好,他要逃跑”,双手用力一推窗扇,斜身抢入屋内,这一下变故仓促突然,祁心怡未及反应,急随史一氓跃入房中,跟随史一氓进了地道。
地道有一人高,可容两人通过,伸手不见五指,两人顺着地道摸索着前行,前面不远处传来马德洪清晰的脚步声,两人加快脚步,约摸一盏茶的功夫,眼前透着微弱的亮光,史一氓知道已到了地道出口,几个箭步冲出地道,猛然觉得一把钢刀迅疾砍向自己的脖颈,仓促之间,史一氓身形挫下,急伸手从背后取出乌龙刀顺势一架,只听“呛啷”一声脆响,生生架开了砍向自己脖颈的刀锋,身形借机前窜,颇显狼狈,但总算化险为夷。
此时,祁心怡已然冲出地道,与马德洪斗在一处,由于场地狭小,祁心怡的长剑施展不开,加上力道不够,只几个回合已露败相。
史一氓急扑上前,挥刀架开马德洪的刀,接着一个推窗望月,乌龙刀直削马德洪的右肩,马德洪急忙身体后仰,左手猛推刀背,一记浮云盖顶,硬挡硬封,待史一氓变招之际,一记猛虎推山,向前跨两步,刀锋猛地向前平推,直斩向史一氓的双臂。
史一氓不敢硬挡,身形后撤,竖刀架封,突然抬起右腿,一记撩阴脚,踢向马德洪的小腹。
马德洪用力向外一推,架开乌龙刀,身体借势倒退出两步,接着挥刀直斫史一氓的右腿。
史一氓见马德洪上盘空虚,急收回右腿,猛地使出缠刀式,乌龙刀盘旋着砍向马德洪的头颈。
马德洪显然没有料到史一氓收腿和出刀如此神速,急向后纵出数尺,急伸手入怀取出一物摔在地上,只听“呯”的一声,一团黑烟骤然弥漫开来,本就是暗夜朦胧,此时更是凄黑一团,史一氓不敢冒然攻出,急纵到祁心怡的身边,提刀防备。
黑烟渐渐散去,借着朦胧的星光,哪还有马德洪的身影,史一氓连呼可惜,祁心怡却突然把手指竖在唇边,“嘘”了一声,史一氓急忙秉住呼吸,只听远处传来急促的“沙沙”的脚步声。
祁心怡小声说到“追”,两人展开身形朝着声音的方向追了下去。
马德洪的轻功实在了得,任凭史一氓和祁心怡发力追赶,脚步声总是相距有二里多地,两人直追一个时辰,前面赫然现出老大一座寺庙,庙门前十余级台阶上面是高大的庙门,借着微弱的星光,隐约看到庙门上方悬挂着一块大匾,上书“莆田少林寺”五个大字,两人几乎同时停下了脚步。
祁心怡低声说到:“难道马德洪是少林和尚?”
史一氓没有吭声,心中却暗自狐疑,就在这时,少林寺内突然几声爆喝,“什么人?胆敢夜闯少林寺?”只见少林寺内灯火齐明,十余支火把亮如白昼,接着听到“乒乒乓乓”的打斗声,片刻之后,打斗声和杂乱的脚步声从前院直转向后院,又过一会儿,声音突然停止了,寺内一片寂静,火光也突然消失,寺内一片黑暗,数只大鸟“扑棱棱”飞起,盘旋在大殿上空,片刻之后,又落回原处,一切都归于平静。
史一氓一拉祁心怡,两人刚要跃上墙头察看院内情况,突然十余道黑影从墙上跃下,将史一氓和祁心怡围在了垓心,一个老僧双手合什,道了一声“阿弥托佛”,朗声问到:“不知施主何人?夜晚到这佛门静地有何贵干?”
史一氓急忙把祁心怡拉到身边,双手合什,毕恭毕敬作了一个揖,道:“大师慈悲,夜晚惊扰大师清修,实是晚辈罪过,多有得罪,只不知刚刚进入贵寺的人,大师可曾认识?”
老僧“哈哈”一笑,道:“有贵客光临,老僧忙于迎接贵客,还未曾见到入寺之人,施主还没有说此行何为?”
史一氓道:“贵客不敢当,打扰佛门清静,实是罪过,望大师包涵,晚辈是尾随入寺之人而来。”
老僧正色道:“施主想必是入寺之人的朋友喽?”
史一氓道:“非也,非也,晚辈岂能和屑小之徒为友,晚辈恨不能杀之后快。”
老僧诧异道:“施主与那人有仇吗?”
史一氓道:“晚辈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那人强抢民女,强霸民财,为恶乡邻,无恶不作,晚辈是想为民除害。”
老僧双手合什,道:“我叫玄空,施主既然如此说,那就请施主一同进入寺中一看便知,请吧。”
史一氓见已是无法脱身,索性随着老僧一同进入寺中,穿过两个小院,眼前豁然是一处老大庭院,一座大殿巍峨耸立,庄严肃穆,迎面走过两个巡夜僧人,玄空问到:“刚才是什么人闯入寺中?”
巡夜僧道:“不知是什么人,可能是盗贼。”
玄空道:“可曾抓到?”
巡夜僧看了一眼玄空大师,迟疑了一下,说到:“已经从后山逃走,人已离开少林寺。”
玄空道:“可曾看清来人模样?是我寺中弟子吗?”
巡夜僧道:“虽也是剃发之人,但没有受戒,衣着也不是我寺弟子。”
玄空道:“你看清楚了吗?”
巡夜僧道:“我们看得很清楚,也曾交手,但此人使的并非少林正宗八卦刀法,虽有些形似,却未得八卦刀真传,但此人脚下功夫厉害,是弟子们无能。”
玄空道:“可曾丢失什么东西?”
巡夜僧道:“无有损失。”
玄空道:“世道不太平,小心为是,去吧。”说罢,转身冲史一氓说到:“施主可听得明白?我寺僧人向来不在外面过夜,世道不太平,难免有人冒充我寺弟子招摇撞骗,或故意损我少林寺名声也未可知,不知施主意下如何?”
史一氓知道再纠缠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但他断定马德洪必定藏在寺中,或许是玄空偏袒弟子也未可知,当下抱拳道:“大师所言甚是,我只是尾随至此,实无猜疑贵寺之意,少林寺乃武林泰山北斗,自不会容许弟子胡作非为,既然人已经离开少林寺了,晚辈这就告辞,打扰大师休息啦。”
玄空“哈哈”一笑,道:“少林寺虽然慈悲为怀,广交善友,接纳四方宾朋,但也不是随便来去之地,还请施主稍安勿躁,老僧还有话要说。”
史一氓知道绝不会那么容易离开,当即微微一笑,道:“少林寺乃佛门静地,晚辈深夜打扰,自然要给个说法才行,不知道大师想问什么?”
玄空也微微一笑,道:“施主是个明白人,老僧倒不用拐弯抹脚了,施主说是追随入寺之人而来,缘何在外面偷偷摸摸窥视?却不跟随入内呢?”
史一氓将路上的经过简要说了一遍,道:“那贼轻功属实了得,晚辈追赶不及,否则,岂能容他惊扰佛门静地?”
玄空道:“施主口口声声说那人罪大恶极,愿闻其详。”
史一氓道:“说说无妨,还请大师明鉴。”说完,又将马德洪所作所为简要说了一遍。
玄空大师手捻颏下银须,思索片刻,道:“施主所言如若属实,老僧必会给施主一个说法,必助施主除暴安良,只是施主不要误会少林寺为是。”
史一氓道:“请大师放心,晚辈不敢对少林寺有不敬之心,拳拳之心,佛祖圣明。”
玄空道:“好,施主有我佛之心,实属难得,不知施主从何方而来?师从何门?”
史一氓道:“晚辈随爹爹行走江湖,天南地北,居无定所,晚辈的微末功夫是家传,不值大师一提,无门无派,无拘无束,只喜扶危解困,除暴安良,行侠仗义,大师不必担心。”
玄空见史一氓不露师门,终是放心不下,于是问到:“施主高姓大名?可否相告。”
史一氓知道,今天无论如何不能有半句假话,玄空大师绝非等闲之辈,江湖门道必了然于胸,倘有半句差迟,恐今日将不能全身而退,当下爽快说到:“晚辈贱名史一氓,关外飞鹰史云鹤是我的爹爹。”
玄空大师突然惊呼一声,道:“噢?原来是史公子,失敬失敬,老僧我与史大侠曾有一面之缘,彼此切搓过几招,史大侠行侠仗义,江湖无人不知,不知公子可否愿意展示一下史大侠的冰雪刀法,让老僧开开眼界。”
史一氓知道玄空依旧对他有所怀疑,如果不露一手冰雪刀法是绝难过关,当下说到:“那晚辈就献丑了,还请大师指点。”说完,史一氓从背后取出乌龙刀,将七十二式冰雪刀法从头到尾演练了一遍。
玄空全神贯注地考较着史一氓的一招一式,待史一氓演练完毕,忽然“哈哈”大笑,声音清朗激昂,说到:“果然是史大侠的真传,想来公子所言不假,史大侠素喜独来独往,我行我素,公子有乃父之风。天光已明,公子不妨在敝寺用过斋饭再走如何?”
史一氓知道玄空不再怀疑,急于脱身,立即抱拳作揖,道:“谢大师盛情,晚辈实在还有要事要办,这就告辞了,冒然惊扰,请大师海涵。”
玄空微微一笑,道:“公子不必介怀,还请公子闲暇之日来敝寺小坐,老僧很想与公子这样的真侠士交个朋友,公子执意要走,主随客便,那就不留公子了,送客。”
顿时,十余名僧众列队簇拥着史一氓走出少林寺的大门,及至山门台阶之下,史一氓回身抱拳施礼,道:“后会有期。”说罢和祁心怡转身疾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