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师傅在二娃哼哼唧唧的呻吟声中醒了过来。
二娃平躺在病床上,睁着眼,眉头紧锁,洁白的牙齿咬着下嘴唇,脸上满是细细的汗珠,被压在师傅身下的小手紧攥着拳头,尽量控制着身体不去抖动,只是强忍着疼痛,因为他怕吵醒了趴在自己身上正熟睡的师傅。
师傅感觉到二娃的身体在动,耳边又传来断断续续的呻吟声,便坐起身来。
娃儿,你醒了?师傅凑上来问二娃。
二娃扭头看了看师傅,弱弱地喊了声,师傅。
疼,是吗?师傅往前坐了坐,用袖子帮二娃抹着脸上的汗珠。
二娃摇摇头,强忍着从胳膊和下身传来的疼痛,身体直挺挺地抖动着,他不想让师傅心疼。
咋能不疼哩,我的娃儿……师傅却打心眼儿里心疼着,眼泪又掉了下来。
不疼,师傅。二娃想抬起手,帮师傅抹去眼泪,可手臂上夹着木板,怎么也抬不起来。
别动,娃儿,伤着骨头了。师傅一手握着二娃的手,一手抚摸着二娃的脸颊,泪水刷刷刷地往下流。
师傅,椅子没了……二娃说着话,眼角处一股热泪默默地流淌下来。
没了就没了,娃儿,师傅不是说过吗,咱就不该把楠木拾回来。师傅想安慰二娃。
可那都你的手艺……二娃感觉心里像被剜了块肉似的疼。
手艺又没丢,还在呢,大不了再做呗,娃儿,别可惜了。
二娃听话地点点头,又说,师傅,我渴。
师傅赶忙起身帮二娃倒了水来,给二娃喂下,二娃只喝了两三口,在师傅的帮助下挪了挪身体半躺着,二娃继续说,师傅,篾匠呢?
怕是已经走了吧,他觉得没脸见咱们了。师傅有些无奈。
不回来了?
不回来了。
是因为他告发咱们运楠木的事吗?二娃心里虽然是这样想着,可还是想从师傅嘴里确认下。
是哩,也有让你挨打的原因。
二娃想了一会儿,对师傅说,我不怪他。
师傅摸了摸二娃的脸,心疼地说,就知道你是个心善的娃儿,师傅也没怪他,可他还是会走的。
为啥?二娃有些不明白。
面子,良心……谁说的准哩。师傅轻轻地说着,像思绪飘到了很远的地方,过了半晌又说,篾匠不是坏人,心地也好哩。
他是害怕了。二娃插了一句。
是哩,师傅没想到二娃也能看到这一层,问二娃,那你怕吗?
怕,可当他们要把椅子搬走时,我就不怕了,就是觉得心疼,不想让他们搬走……
师傅握着二娃的手,眼眶又开始变红了。
师傅,我这样……要花很多钱吧?二娃看着师傅又开始难过起来,故意转移话题。
花不了多少,咱有钱哩。
肯定都花没了,师傅,我知道。二娃反过来抓着师傅的手说,没事,钱没了咱们再挣,我现在有手艺了,可以养活您。
师傅一颗大大的眼泪刷地就落了下来,可表情却是涩涩的幸福,师傅连连点头说,好哩,以后就靠你养着师傅了,师傅整天只管睡觉吃肉喝汤,二娃做活儿,好不好?
嗯,好。二娃有气无力地笑了,心里有种小小的满足感。
师傅,来宝呢,来宝咋不来?二娃突然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