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拂仙山回到燕京城,日脚已然逐渐西移。
街道上的行人也逐渐的减少,马车在步入城门的那一刻,忽闻得疾驰的马蹄声由远而近,急速而来。
“让开!让开!”骑在马儿身上的人手举令牌,高声呼喊着,守城门的将士赶紧疏散人群,秦挽的马车也被迫停在了一旁。
等马儿过了城门,城门前才恢复正常的工作。
“看到了吧,八百里加急快报,想来又是边界不太安稳。”
“听说,穆老将军病重,这快报莫不是从滁州而来的?”
“应该不会吧,上官公子前些时日不是马不停蹄的赶去了滁州吗?上官家也是将门之家,上官公子去往滁州应该能够镇守住滁州。”
“那……这快报又是从何而来?”
“管他呢,天塌下来有个高的在上头顶着呢,朝堂国事也不是我们这些小喽啰该操心的,好好的守着城门吧。”
城门前士兵的对话,听入秦挽的耳中,她掀开马车帘子瞧了瞧,就一如最后说话的那个士兵所言,朝堂国事不该是她们该操心的,所以她此时也并未多去关心。
正欲放下帘子时,忽然人群里那一抹灰色的身影撞入了她的眼眸。
陈从嘉?
本来他出现在燕京街道本是寻常,只不过他行色匆匆,在人群中左顾右盼,心虚的模样引起了秦挽的注意。
秦挽眯起了双眼,叫停了马车,下了马车,悄悄的跟了上去。
只见陈从嘉转过一条无人的巷子里,早有一个青衣侍女站在巷子一尾等着他,见到他的身影时,青衣侍女忙迎了上去,道:“陈公子,你可来了,若是再无你消息,我家小姐都要伤心死了。”
秦挽就躲在一旁,将侍女的这句话听了个正着。
小姐?
陈从嘉这个样子,像极了名草有主私会佳人的模样,想起陈家来相府提亲的那一天,陈从嘉毫不上心的模样,看来这个陈从嘉已然心有所属了。
既然已有放在心尖上的人了,还答应与她定亲。
秦挽唇角勾起一抹笑,夕阳的余晖洒在她的身上,她不欲在此多待,亦不想当众去戳破什么,只是默默的折身回去了。
只是令秦挽比较诧异的是,第二天陈从嘉便约她在碧月轩见面。
碧月轩,二楼雅阁内,两人相对而坐。
店里的伙计早已将要好的花茶奉了上来,从秦挽到来时,陈从嘉就显得较为局促,一直垂眸,也不说话,似乎在酝酿着话该如何说出口。
秦挽执起茶壶,拿起倒扣在茶盏上的青瓷茶杯,一一斟满了茶,将其中的一杯推向陈从嘉的面前,道:“陈公子,既是约出来见面,有些话既是难以开口,终是要说出来的。”
纤纤素手轻执起茶杯,正欲品一口茶,茶到唇边,鼻尖嗅着那花茶的清香。
洛神花茶,她一向不大喜欢这个味道,总觉得太过浓郁,以前是,现在也是,无法接受这个味道,索性便也放弃了,将茶原封不动的放在了桌子上。
这些,满腹心事的陈从嘉并未察觉,听闻她的话,他抬眸,也就是在四目相对的刹那,陈从嘉很快就撇开了视线,透过开着的窗户看向外间。
“二姑娘,”陈从嘉轻咬下唇,似乎下了某种决心,缓缓道:“今日约你出来,是家母的意见,她让我问一问二姑娘,对我……可算满意?”
原本以为陈从嘉的局促是因为要说出退婚的话来,不成想竟是这个,秦挽皱了皱眉头,道:“满意,就是不知陈公子对我呢?”
陈从嘉沉默了半晌,方道:“满意。”
秦挽笑了笑,话意有所指的问:“陈公子都未曾正眼瞧过我一眼,就满意了?”
陈从嘉这才愕然的偏头看向秦挽,但也就是那么一瞬间,他就垂下了眼帘,不说话了。
放在腿上的双手,手指不自觉的揉搓着袖口,这是他紧张时一贯会有的表现,他知道对面的秦挽一直在看他。不可否认的是,面前的这个女孩是美丽的,家世也好,难怪母亲会这么喜欢她。
可是……那仅仅是母亲对她的喜欢。
陈从嘉终于鼓起了勇气抬头看向秦挽,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素色的锦囊,放在桌上推向秦挽的面前:“这是母亲让我给你的。”
“这是?”秦挽低头看着那个锦囊,却不伸手去拿。
陈从嘉道:“这是母亲的嫁妆,是一对龙凤金镯,母亲说这对手镯,就是你我的信物,她希望成亲当日,你我能够戴着它。”
还未定下婚事,便给了这么大的见面礼,秦挽一眨不眨的盯着陈从嘉看,试图从他的面容上找到他不情愿的地方来。
然而,在那一对镯子奉上之后,陈从嘉的局促却不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平静,略显温润的面容冲秦挽报以微笑。
就像是完成了一个任务一样。
他神情忽然的转变,就让秦挽觉得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垂眸看向桌上的那个锦囊,秦挽却也不推辞,含笑接了下来。
“东西我收了,往后总归是一家人,听人说成亲之前还是不要频繁的见面,所以,我先告辞了。”秦挽拿起了锦囊,站起身来离开了。
她前脚刚踏出房间,陈从嘉的声音就传来了。
“小二!”
刚从门前经过的伙计,立即露着笑脸走了进去:“公子有何吩咐?”
“将这洛神花茶,打包带走。”
秦挽微微一笑,这才抬步离开。
只是,在她出得碧月轩时,一辆挂有陈字样的马车引起了她的注意。
马车旁还站着一个年纪不大的侍女,这个侍女秦挽记得,当日陈家去往相府提亲时,她就站在陈夫人的旁边。
秦挽霎时明白了方才陈从嘉的一举一动,手里攥着的锦囊又紧了紧,她微微一笑,转身离开了。
二楼房间里,陈从嘉还未离开,有一位美貌的妇人走了进来。
“孩儿已按照母亲的要求,将东西赠予了她,母亲满意了吗?”陈从嘉喉结动了动,东西已经送出去了,话也说出口了,但是现在他觉得自己咽下去的口水,都是苦涩的。
“嘉儿……”妇人走了过去,眸色喜优参半:“等你成亲之后,你就会明白母亲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