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阴沉,夜幕将至,寒风渐起,剑姑与宁杏儿站在山间,看着山脚下村庄内升起的熊熊烈火,仍由凛冽的山风吹散发髻,两人均是沉默不语。
此时山下已经被齐军包围,两人站在寨子前唯一一处狭长的路口,眺望山脚之下。
两人并没有多说什么,因为已经瞧见了山道上隐约的火把。
宁杏儿捏了捏手中的长剑,感受着有些湿润的手心,死死的盯着山路之上。
“你杀过人吗?”
剑姑有突然开口问道。
宁杏儿摇了摇头。
“剑道,乃是杀人之道。世间剑法只求夺命,剑路锋锐犀利。我见过你的招式,虽是精妙,但是却并不适合你。”
“为什么?”
“你连杀人之心都没有,又如何去练杀人剑?”剑姑奇怪的反问道。
远处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寂静的山林在这声音的衬托下显得更加肃杀。
“待会看着我的左手剑,那才是适合你的剑法。若是有人越过我而来,你便杀了他。”
剑姑的剑道,并不适合与战场搏杀,其实大部分的剑客都不适合,她的剑道乃是阴诡之道,但此刻已经别无选择。
北齐的甲士此刻终于出现在两人面前。
幽冷的黑甲在火光的照映下泛出渗人的寒光,整只军队便像是一只择人而噬的野兽,正朝着两人露出凶狠的獠牙。
没有震天彻底的高喊,也没有多余的问话,密密麻麻的黑甲将士朝着寨子一步步走来。
他们的眼神中只有冰冷的杀意,在这些将士的眼中,大乾的军队,便是北齐的死敌,大乾的百姓,那便是待宰的猪羊而已。
而现在这群猪羊似乎想要反抗一下,那便让他们尝尝大齐刀剑的滋味。
剑姑抽出手中墨绿色的长剑,轻飘飘的朝前荡去,左手在空中轻轻一扬,剑鞘无声无息的朝着迎面冲上的一人击去。
那名将士也是发现了这一幕,不过却只是轻蔑的咧嘴一笑,自己所穿的乃是百斤重甲,这女人莫不是疯了?
不过即便是申良奎对大宗师极为忌惮,下令所有登山将士务必身着重甲,虽然他心里明白宗师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但是常年征战沙场手握重兵的他,终究还是不明白宗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这一瞬间极为短暂,短暂到只有面前几人以及身后的宁杏儿才能留意道,但还未等他们反映过来,便被一声异样的声响所震撼。
那名黑甲将士胸前重甲如蛛网般破碎,整个人被击飞而去,被震到口吐鲜血的黑甲将士坠倒在山间的泥地中。
剑姑身子一侧飘出数十米,将剑鞘接回,她没有停下,整个人如一柄出鞘的利剑,朝着面前方阵袭杀而去。
不过到底是百战精兵,并未被眼前这一幕所吓退,山间极为拥窄,只能同时容纳几人出手,另外四人便抽出佩刀齐齐朝女子砍去。
当当当。
三声轻响过后,剑姑左手剑鞘抵住三把长刀,右手长剑同时击退侧面一人。三人齐齐发力,长刀都被压弯成一个弧度,这时剑鞘忽然朝上一转,将三柄刀尖搅在一起,右手剑尖指地,整个身体划过一个半圆,几人身上同时被破碎的刀刃击中,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只剩下一个在空中轻飘飘的身影。
宗师者,登峰造极。
剑姑一人闪身陷入军阵之中,瞧不见她的身影,只有不断传出的闷哼之声,还有兵甲破碎的声音。
死亡在沉默中慢慢盛放。
鲜血顺着山路慢慢朝下,很快便汇聚成一条小溪,申良奎一脚踩着被鲜血染红的泥地,看着寨子前一个个倒下的甲士,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他沉声道:“放箭。”
“唰唰唰!”
天空中响起利箭破空的声音,如倾盆大雨般朝着面前的将士们抛射而去,丝毫没有在乎前面甲士们的性命。
剑姑将最后一个站立着的甲士刺倒,夜空中虽看不清那遮星庇月的箭雨,但她双耳微动,手中长剑与剑鞘齐齐转动,将迎面而来的箭矢拨开,整个人也朝后飞快掠去。
一轮箭雨过后,山道上原有的一些呻吟之声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片死寂。
申良奎眯起眼睛,他此刻终于明白,为何每次回到那龙都内,都能感受到人们对那位宗师的敬重。
看着不远处沉默站着,似乎没有受到丝毫影响的女子,他挥了挥手,又一队骑兵下马,抽出长刀,一声不响的朝山道上走去。
即便面前躺着一群袍泽的尸首。
站在剑姑身后的宁杏儿此刻也终于体会到真正的宗师境界。
恐怕在这天底下再也找不出一个比此处更能发挥出宗师实力的地方了,悍不畏死的甲士,誓死守护的身后,还有这黯淡的漆黑长夜,尤其守在这里的还是位精通杀人的剑道宗师。
一队又一队骑兵下马,朝着山上走去,他们不得不先清理掉袍泽们的尸体,这才能寻到一处落脚之处。
在他们清理的时候,那名女子也没有上前,而是站在原地默默的看着他们。
像看死人一样看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