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宫寺泉确定自己没来过这里。
他站在那棵巨大的樱花树上朝下俯瞰,能看见的是非常广阔的土地,仿佛一座小型的城市,被简单地分割成三部分,外层的一之丸面积最大,包含着山丘和树林,被它包含着的二之丸是开垦的整整齐齐的天地和池塘溪流,越过一道河流,就出现了明显的人类活动居住的痕迹。
按照日本古建筑的分布方式,那里应当就是本丸,有这片土地的领主生活着的地方。
铺着白砂的庭院里高高低低栽着几棵景观松树,还有完整的枯山水景致,一排石灯笼从大门一路连到廊下台阶,处处透着疏朗旷达的意境,环绕连接着大广间的部屋如飞翼展开环抱,再往里,还有一个稍微小一点的庭院,矗立在中心的天守阁被重重屋宇环绕拱卫着。
神宫寺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但他也不着急,他虽然没有来过这里,但是心理上总有一种熟悉感,就连这棵大树也给了他非常安定的感觉。
这可真是少见。
他这么想着,很闲适地在树上找了个树杈坐了下来,透过层层树枝绿叶,下面隐约的动静又引起了他的好奇。
好像有人在下面?
没有实体的灵魂只是心念这么一动,就飘落了下去。
药研手里捏着茶杯漫不经心地摇摇晃晃,里面的茶水始终在边缘旋转,却一滴也没有洒出来。
黑发短刀的坐姿豪迈大气,一条腿大大咧咧地敞开,白大褂拖在草地上,上面已经落了不少柔软的叶片。
他边上铺着颜色素净的毯子,黑发的青年躺在那里,身上盖着薄被,一直拉到下巴,药研还时不时回头看他一眼确定情况,帮他调整一下姿势。
烛台切和一堆短刀们正将篮子里的食物一碟一碟端出来,数量不多,看得出来厨师已经用尽了心思把有限的材料做出了更多的花样。
石切丸正笑眯眯地看着同伴们聊天,手里是一壶度数很低的清酒。
这振大太刀对于酒没有某些同僚那么执着的爱好,但是在这个热闹的场合,喝酒比起喝茶总是更有气氛的。
他看着笑面青江低声和身边的同田贯正国说了几句话,性格沉默严肃的打刀好像愣了一下,半天才反应过来,本来就黑的脸更黑了一层,而大胁差则抖着身体笑个不停。
……想也知道,那振总是爱开玩笑的胁差又说出了什么奇奇怪怪的话。
石切丸笑了笑,低头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清亮的酒液砸进杯子底部,溅起细小的水珠,如同晶莹的水晶散开又落下,把照射过来的阳光折射出了堪称绚烂的光芒。
这光芒只维持了短短数秒就消失不见,石切丸却忽然抬起了头。
好像有什么——
“大家!”
今剑从本丸的方向跑过来,挥舞着双手,白皙的脸蛋上是兴奋的红晕,银发飘在身后,看见树下的同伴们,他看起来更开心了,踩着单齿木屐的速度也快的不得了,完全发挥出了短刀的优势。
“大家!——萤丸醒啦!”
伴随着他的喊声,正和五虎退一起逗老虎的红发短刀猛地跳起来,看向今剑:“真的吗!”
树下的大太刀还拿着酒杯,若有所思地抬头看着将阳光切割的斑驳陆离的树杈。
那种奇异的感觉,是他的错觉吗?
突如其来的好消息让付丧神们都开心起来,压切长谷部神色也松了松,摸着下巴思考:“这样的话,髭切应该也到了要醒来的时候了?”
神宫寺泉在树上听他们聊天听的津津有味,其实按照常理来说,他应该是听不懂这些付丧神的谈话内容的。在灵魂状态,他就像是半睡半醒,意识总是模模糊糊的仿佛成了个懵懂的孩子,往日在流浪时,他也总是听别人说话,可是三句里也听不懂一句。
但这次不同,他竟然完整地听完了他们的谈话,而且心情好极了,就像是在自己家里,听着亲人们讲话一样。
还有,话说“萤丸”这个名字他是不是在哪里听过?
被今剑一声喊惊醒了的神宫寺泉冥思苦想起来,直到看见远远跟着今剑过来的那个银发绿眸的付丧神,他脑子里叮铃一声。
啊~这不是他昏迷前看见的那个孩子吗!
左手握拳往右手掌心一砸,他用力点点头,对,就是他没错!
神宫寺泉一下子开心起来,轻灵地站起来,抬脚就要下树去凑近那个孩子看看。
他刚有了动作,石切丸就同时抬起头看过来。
长期供奉在神社里的御神刀总是脾气很好地微笑着,呈现一种老父亲般和蔼温柔的气场,但他毕竟是刀剑,骨子就不缺少属于刀剑的锋利之气,这么一眼,就让神宫寺泉晃了下神,一脚踩空直直跌了下来。
灵魂的跌落本来就不会触碰到任何东西,当然也没有引起任何一个人的注意,连石切丸也看不见那里有什么,只是有点模糊的感觉,带着点疑惑地抬着头。
倒是更远处的大胁差猛然间扭头,接着就瞪大了眼睛,一脸扭曲的蒙克“呐喊”表情,顾不得自己还是坐着的,直起上半身抬手像是要去接住什么东西,被他撞开的同田贯正国一头拱上了边上压切长谷部的脊背,连带着长谷部也撞进了烛台切的怀里。
这边的连锁大混乱不说,就算青江恨不得再长出两条腿,也赶不上灵魂坠落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