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扇门难道便是这样糊弄了事的?你们根本没去金石居。”
“冤枉啊……昌平街金石居门口买糖葫芦的小贩也有好几个,之前并不知道世子想吃哪家,方才搞错了!”
然后呢?没有然后了。
“李校尉说已到下值的时辰,若世子吃多了糖葫芦回去吃不下晚膳,固王怪罪下来可担不起。”
“这话,李校尉怎么不亲自来说?”世子拍了拍手,口上很是赞叹,“这一手阴奉阳违,李校尉着实不俗。”
旋即笑容一收,一掌重重击到桌上,又被反弹的力道掴的手痛,一边吸气一边提高声地嚷嚷道:“真当我是个傻的!想唬我,叫她亲自过来!”
傻是不敢当他真傻,咬着一串从胡市捎带回来的糖葫芦的李念蹲在树上,托着下巴看小世子跳脚。
以时人的审美来论,小世子当真条条框框长在美男子的标准之上,虽因年纪尚轻脸上仍有些圆润未消,略带几分青涩的气质窈窕动人——嗯,画个淡妆拖去当个钓饵,定能引出一堆的采花贼,提前收足今年的赏银。
心里一派胡思乱想的、没上没下的李念叼着竹签,眼见面相玉雪纯良的小世子半掀嘴角露出阴测测的诡笑,当下良心发现,吱了一声彰显自己的存在。
实在是,这个长相不适合这般的表情,如同小孩儿硬穿大人的衣裳,不伦不类。
“吱——”
固王世子眉毛一跳,随后又跳了跳,突然诠释了何为六月天,面色一柔化作假仙仙的柔情蜜意,朝她伸出手掌。
“我的糖葫芦呢?”
李念凑近前,才发现这世子竟然长的挺高。
她夹带一股酸甜的糖果味大摇大摆地站在人前,眼见那双仿佛星空落入凡尘又什么都没有的眼睛虚虚地望着她的方向,竟突然生出一股酸不溜秋的“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感叹。
——恐怕要怪固王世子长的太好,好到乱人心志,好到进而觉得做个六扇门的门面花瓶很是妥帖。
固王世子恐怕真是合了封号,天性里一股执拗劲儿,一再追问糖葫芦的下落。
李念眼珠乱转,咳嗽了声,“……叫我吃了。”
反正都下值了,总不能拗在这儿,今天必要逼她变出一串儿来吧?若真这样,未免太跌份儿,连她这等粗人都觉着跌份儿。
“那你欠我一顿吃的!”
若固王不去做皇室宗令,恐怕真个是管户部的好手——世子家学渊源,深识打蛇随棍上的精髓,猝然露出笑脸,又漂亮又干净,叫人看了容易神思不属。
神思不属的李念被金银俗气的碰撞声给砸醒,被常来楼五两一只的烤乳鸽吓出了大小眼,捏着钱袋儿干咽唾沫。
两文钱一根的糖葫芦变作了莫名其妙的一顿饭,又折现成五两银子一只烤乳鸽做开场的席面……
李念小眼神瞟了瞟雅座畔的窗户,脚底发痒,饮了一口紫苏饮筹谋跳窗逃生——反正世子殿下眼睛不便,拦不住她。
可今儿钱袋不出血,明日说不准直接被人摘了去,毕竟如今六扇门是眼前的人攥着钱袋子,跑得了和尚逃不了庙。
“你怎么不吃呀?”
一颦一笑都透着纯良的小兔子朝她眨巴眨巴眼,再望了一眼楼下世子车架和周围拱卫的一队侍卫……
吃吧,这都是银子啊!不行,扈三娘这只毒黄蜂不能再玩儿下去,她非勒着这女盗的脖子使劲儿摇钱不可!
“怎么一直喝紫苏饮?我还道李校尉爱极胡姬坊的葡萄酒。”
被戳穿下午跑去胡姬坊喝酒的李念偌厚的脸皮,挑三拣四的道:“软玉温香做温酒器,才是葡萄酒的美妙之处,这番好处世子不会懂。”
这番堪称孟浪的说辞将世子羞得俊脸通红,筷子抬了半晌,气咻咻地丢下。
“不要脸!”
将人气走的李念对着一桌没怎么动过的席面波澜不惊,挥手将小二招来,令人送到府上。
“客官,账已经结过啦。”
惨,一支糖葫芦能滚成一桌席面,如今眼瞅着要给她下套呢。
她身上有什么值得这世子给她下套的?总不能就为了摸过那二两肉吧?
“世子对那李校尉似乎很投缘。”
“投缘?我只稀奇世间怎会有这么没脸没皮的人!”
宋纯钧整张脸埋在披风里,闭上眼嘀咕了一声。
他又想起那人头发上沾染的淡淡茉莉香气,还有被他掐了的……胸膛,实在是手感特殊,软绵绵的一手不可掌握……反正一时间让人十分无着落,印象着实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