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随顶着他震怒的目光,低下头去:“兴许是、是怕被将军责罚。”
范武这才回过神:“好啊,我就觉得哪里奇怪,平王世子叫人传话,谁敢不从?用得着他来回跑?还回去禀报,他算哪根葱?”
亲随头压得很低,不敢再开口。
“他算哪根葱!”范武怒不可遏,一掌扫落桌上砚台,“给我追!”
麻泉驾着马车,带着家人和细软,披星戴月没命似地奔逃,而另一头,谢疏一行也在加紧赶路。
自离开驿站后,嵇重便一路与他同行,只是两拨人马隔了些距离,途中也鲜少交谈,倒不是谢疏赶人,是嵇重自己主动落后一些,怕惹谢疏不快。
暮色笼罩,思正悄悄探头朝后看,又将脖子缩回来,心有戚戚道:“马上就到洛阳城了,世子真跟了咱们一路。”
谢疏闭目靠坐着,满脸倦色,半晌才开口:“随他吧。”
思正点了油灯,借着火光打量谢疏的气色,不免忧虑:“这附近没有投宿的地方,今晚咱们又要露宿野外了,公子可还撑得住?”
谢疏低低应了一声:“嗯。”
马车靠近树林,挑了个避风处停下,几人拾了柴生火做饭,简单填饱肚子后,又忙着煎药,煎好过滤,再由思正端着送到谢疏跟前。
车厢里很安静,谢疏歪靠在软垫上,仿佛没听见动静,思正将药碗放下,凑近仔细打量,发现谢疏面色潮红,呼吸急促,不由神色微变。
他急忙伸手去碰谢疏的额头,被狠狠烫了一下。
“不好!公子起烧了!”思正慌慌张张地朝外面喊,“快打水来!快!”
几人大吃一惊,当即忙碌起来。
言正跳上车,焦急问道:“烧得厉害吗?”
思正哭道:“公子额头很烫,应该烧得不轻,这一路都撑过来了,没想到这时候却……”
说着一抹眼泪,急忙为谢疏松解衣袍。
言正翻出药箱,拿了退烧的药去煎。
“水来了!水来了!”孟二郎提着水过来,面色焦急地问道,“公子上次起烧是什么时候?”
思正边拧帕子边道:“上次还是从北戎回来的时候。”
孟二郎急得跺脚:“路上太辛苦了!公子哪儿受得了!”
正说着,旁边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孟二郎站在车旁扭头看去,见是嵇重冲到跟前,不等马停便跳下来,又撑着车辕一跃上车,掀开帘子钻进去,沉声问道:“怎么了?”
思正吓一跳,急忙回道:“公子突然起烧了。”
嵇重立刻脱了外袍,在谢疏身边蹲下,俯身去探他额头,见他烧得厉害,脸色微沉,便扶谢疏起身,让他靠在自己胸前。
谢疏的衣襟已经松开,立时露出颈间一片瓷白。
思正眼神惊恐,警惕地看着他。
嵇重抬眼,冷声道:“还愣着做什么?”
思正急忙点头,顶着对他的惧意凑近,仔仔细细为谢疏擦身,擦完前面,嵇重扶着谢疏小心转过来,思正换了水接着擦后面,他见嵇重虽然抱着谢疏,却没有逾礼的举动,悄悄松了口气。
没多久,煎好的药送过来,思正喊了谢疏几声,废力地将药给他喂进去,喂完药继续给他擦身。
然而忙碌了近一个时辰,谢疏没有半点退烧的迹象,反而额头越发烫手。
思正脸色白了:“怎么会这样?”
嵇重将手掌贴到谢疏额头上,眉峰深深蹙起,接着他动作麻利地给谢疏整理衣裳,拿了狐裘将谢疏罩住,从头到脚遮得严严实实。
思正六神无主:“世子要做什么?”
嵇重将谢疏抱起来,低头下车,又抱着人翻身上马,将谢疏在身前安顿好:“我带他进城求医。”
谢疏烧得这么厉害,药喝了都不管用,必须尽快找大夫医治,马车快不过单骑,思正不放心将谢疏交到嵇重手中,可眼下也实在没有别的法子了。
孟二郎上了自己的马,大声道:“我和世子一道进城!”
思正转身对孟二郎使眼色:“好,你们先行一步,我们会尽快赶过来!”
尽管嵇重救了公子的命,这一路看来对公子也足够关切,可人心隔肚皮,公子对他隐隐有些防备,做下人的自然也不能完全放心。
他又朝嵇重躬身行礼:“有劳世子!”
嵇重不等他说完,抱紧谢疏,轻喝一声便策马疾驰而去。
孟二郎急忙挥鞭跟上:“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