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迪?”
温德抬头见是我,放下手中的笔,合上本,把它们整齐地放在一边。
他谦和有礼,站直身子面向我,出于习惯扶了扶眼镜,并不为我的到来而惊讶。
“原来你就是太守小姐说的‘惊喜来客’啊。”
我该如何称呼温德呢?老师?温德先生?还是从未体验过的亲近的“温德”?
格氏依然背负着罪人的身份,全族理论上都已被杀害,玛悠索蒂斯刚才提醒我不要暴露老师的身份,是在保护他。
她愿意顶着被革职甚至是牢狱之灾的风险包庇“罪人”,应该不是坏人。
“老师你是玛悠说的......”
“好帮手。”
太守小姐从身后绕出,插话打断我尚未说出口的“情报人”,看来我在措辞方面的严谨性还要加强,最起码不能当面称别人为工具人。
指人是不礼貌的行为,作为一名有修养的大小姐,她习惯用眼神的聚焦代替直接指向的手势,驻目在我胸前的水晶符印上。
“格先生,丹迪对那帮人的事很感兴趣,我就带他来找你了。”
“那帮人”即基尔勒尔集团,她用这样隐晦的暗语和温德交流,也侧面反映了两人之间至少是初步信任的熟悉关系。
“是这样,老师,我和他们有笔账要算。”
我相信温德肯定能听懂我们想要传达的讯息,应声附和。
“我知道了。”
温德会心一笑,收起桌上的本和笔,拿起对讲机,发布号令找手下员工临时站岗。
“来个人到前台替我,重复,我要离开一段时间,现在需要人站台。”
他温和有礼,伸手导引,为我们指向台后的不对外公开工作场所。
“这里人有点多,二位且随我来。”
“我们去哪?”
“我的休息室,也可以说是书房。”
我们跟随在温德身后,顺着宽敞后厨和储物间旁的楼梯,来到内置的二楼。
暗藏的内层自然不会太高,我见温德顺利走进狭小低矮的暗道,也马马虎虎地跟上,却一脑门撞在道口的木梁上——幸好不是钢的。
“这入口怎么这么矮啊。”
我捂着脑门吐槽,身旁的太守小姐正背着身子偷笑,而温德只是面带平易近人的笑容,平和地解释,“暗藏玄机的小地方,一米八可不低了。”
暗道四周覆盖着铁皮,在里面弯腰行走让我找回以前从通风管道执行潜入计划的感觉,虽然不用像只虫子一样匍匐蠕动就是了。
“我们到了。”
通路的尽头是一个挂着电灯泡的木门,门后是温德所说的休息室,但......一闪一闪的灯光证明此处的电路不太可靠,而老旧的木门上可谓“沟壑纵横”,不知经受了多少阴暗潮湿的蹂躏。
“丹迪。”
好巧不巧,玛悠索蒂斯失而复得的手机忽然响起,她将其从衣兜中掏出,叫住我。
“有人找我。”
她推推手指,示意我先进去,她随后会跟上。
我朝她比了个“好的”的手势——大拇指与二指连成圆圈,而余下三指孔雀开屏般带着弯弧扩起,不紧贴,不重合,指间还留出一模一样的匀称距离。
“谁?”
我一步一回头,在温德开门的瞬间,身后传来的惊讶几乎要盖过木门的吱呀声。
“我这就过去。”
她挂断通讯,生无可恋地摇摇头,收起手机,向我面无表情地走来。
“丹迪,我有事得先走了,你和格先生好好聊吧。”
“什么事这么急?”
“你把希克雷特打了?”
她微微眯起眼,透出淡薄的不满,一向温柔的她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估计是我捅了大篓子。
她不会像爱莉丝那样强势地叉腰逼问,只会端正地立在原地,静静等候我的答复。
“额,我大前天在酒店一层碰见他了,没忍住脾气就......”
“就?”
她蹙起眉头,幅度很小,但在我眼中绝对是细思极恐的,还往前压了一步,逼得我不禁后退回避。
“你还是这么鲁莽。”
“我不小心用闪电拳把他轰飞了,对不起,我真是一时上头。”
“希克雷特没有生命危险,不过呢,他已经昏迷两天了,你得做好心理准备,我可不保证能帮你收拾好烂摊子。”
“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我愧疚地搓着手,像个被长辈训话的孩子,低头认错,目光聚焦在她擦得光滑的白色军靴上,一声都不敢多吭。
“我先走了,下次再闹出什么大动静,你一定要和我说。”
“我会的,你遇到麻烦也一定要找我。”
“唉,格先生,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我们下次再聊。”
我卑微地俯首目送她黯然离开,视野恰好局限在她的膝盖以下,在她的双脚消失后,才敢抬头挺身,转向身后的温德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