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的时间过得很快,等王星平从闭关中出来时,命左庶子骆从宇、左谕德周炳谟主考顺天府乡试的上谕都已发下快五天了,而早在上个月初,便已将今年顺天府的乡试的头场时间定在了八月初三,比别省要早上六日,盖因农历八月十一是当今天子的万寿圣节,作为新帝登基后的第一个万寿节,自当庆祝,抡才大典也要稍微让一让路,也算为边事不顺寻个好兆头。注:去年万寿节还在国丧期间
最后这几日,王星平没有再去死记硬背,也没再看任何一家的时文或是往届程文,只是调整心情,顺带整理应考的各种东西。
当然,也少不了揣摩考官心思,今次这两位考官都是江南人士,骆从宇是浙江武康人,周炳谟是南直无锡人,除了都是南人,两位还有一个共同之处,便是与王尊德都是万历三十二年的同年进士,如此有一桩好处,便是能以同年的关系提前摸清考官性格,从而有所准备,这倒也不算作弊。两京乡试重于别处,又多权贵子弟,是以朝廷格外重视,以此次来说,顺天府主考是两个南人,早半个多月确定的应天府主考则是来自广东与直隶。
吃食的准备,卫芄兰不在京中,王星平只有自己动手,好在京师繁华,只要有钱,都好解决。
等到八月初六天不亮,王星平便与小六早早来到了贡院,也好在他在京中置有产业,乡试尚未开考,其时贡院周围的大小屋社便已被租赁一空。比起许多士子前呼后拥大包小包,他也显得简适了许多,地方也近便,去年陪师兄们会试便是在此,一切都是轻车熟路。
国子监生一般唱名靠前,于是他早早打发了小六他们回家等候消息,自己提了考篮过去,比起身旁那些同科士子,王星平的考篮就要小巧精致许多,虽名为考篮,却似照着多层的提箱编制。不过两个老成的见了,还是好意提醒,大概看王星平年纪轻轻,估计没有经验,八天多的时间都要在考棚内吃喝拉撒,只带这些哪里够用。王星平也只是每每笑言相谢,却不多话,那些人便又觉得王星平谦和稳重,更多了几分好感。
果然因为监生的缘故,龙门外的第一轮号炮响过,便点到了王星平的名字,乡试不比会试,不用为举人老爷们留几分体面,且顺天府又是利益交接之地,更是注意,是以搜检尤其严格。
绕过贡院南墙外的一道砖影壁,影壁后的墙上是一道砖卷的正门,正门东西又各开一门,大开的门后能够看到一道牌坊,牌坊左边写着明经取士,右边写着为国求贤,中间则是苍劲有力的天开文运四个大字,过了牌坊才是龙门。
门外的老吏先是照着浮票查问王星平的姓名、年貌、三代、业师及认保等具体信息,在王星平看来却极简陋,那浮票上不过是脸方脸圆,面白面黑等简单描述,连个画像都无,更不用说照片了,但老吏依然及其负责的反复核对了数次才开始搜身。
不过王星平早有准备,八月正当暑热,本就没穿太多,他轻松脱去最外的一层衣裤,露出上半身的虬结劲肉,八块腹肌若隐若现,与周围那群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学子对比强烈。因为这身材的差异,故而王星平虽也与他人一般脱得赤条条站定,却并无窘迫之态,反倒是那身挺拔军姿让负责搜检的小吏眼中都露出些羡慕来。
那老吏又仔细验看了他身上并无夹带,便放他去穿衣,自与另两个吏员翻看起他的随身考篮。
考蓝盖子打开之后立即吸引了周遭的注意,这箱篮里的东西实在是不得不引人注目。
煤油灯、煤油炉、手摇风扇,这些澳洲货在京师也算稀罕物件,天津的万通行都只有少量发卖,也就他能随意取用。
不锈钢的水壶与饭碗,做工精细,虽然没有繁复的装饰,却自得一分简适。
食盒里是各种切开的干果点心,煮好晾干的米粉,还有油纸包好的肉干与脱水菜干。
除了这些东西与文房四宝外,最为夺人眼球的便是两个造型奇特的长瓶。
“这是何物?”老吏指着那藤壳长瓶问到,这种便于夹带的瓶瓶罐罐按例都要仔细搜检。
“澳洲长春瓶。”王星平微微笑道。
“是何用处?打开来看。”
王星平熟练取下瓶口木塞,将瓶口凑近那老吏,“酷暑难耐,这瓶里装的是消暑的冰块。”
“这瓶也是?”老吏感受到寒气,又指了指旁边一瓶,后面考生已排起长队,虽不止他这一组搜检,但也不好耽搁太久去探究这长春瓶保温的道理。
王星平不知老吏所想,熟练打开第二只保温瓶,这次腾出的却是热气,“这是煮米粉的高汤,烧开了放在瓶中保温,饿时直接倒在碗中一烫便好。”
其实以保温瓶的功能,这冰饮也就最多逍遥两天,但吃的东西王星平还是另备了热汤,这是害怕夏日贪凉吃坏了肚子,需知出恭入敬的牌子领的次数多了占了晦气,被考官盖上了屎戳子打入另册那就不美了。
这两个瓶中都装满汤水,老吏看了一番也不像能够夹带的,便放过了。
将一套流程过完,后面已等了黑压压一片考生,老吏最后查看了王星平的座位便览,让他领了考卷与稿纸,便挥手放他进了考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