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日时间匆匆而过,当王星平从龙门走出来时,小六及几位在京同门早已候在外面,接住他先去大吃了一顿,然后才放他回家休息。八日的考场生活,又当酷暑时节,谈不上如何舒适,只是好在所有考题都一一答完,并无遗漏。
他仔细梳理,后面两场都没有问题,就是头一场的几篇八股,都是取中之道,他对能否中式不敢有十足把握,只看考官最终如何决断,毕竟这乡试比之会试的淘汰率要高上许多,就连徐光启当年的解元也是焦竑从落卷中拾遗得来,哪里有个绝对。不过王星平自问还是有七八分把握能够如愿,若是以往,监生还能凭借皿字号的身份拿到三十五个定额,中式希望自然更大,但皿字号之例早废,也就只能靠自身实力了。
不过距离放榜还有一个月时间,总算是真正轻松下来。
回到家中,他好生睡了一觉,足足到第二日日上三竿才施施然起来洗漱,整个下午都在书房中并未外出一步。
三个多月时间,各方局势都变化不少,他又需要好生补课了。
辽东方面,建州八旗几乎全部从赫图阿拉迁到了辽沈两城,努尔哈赤取天眷盛京之意改沈阳城为盛京城,辽阳新城也已基本完工,改称东京,成为后金政权的新都。程相文打着给程祥记进货的由头去过一次旅顺,与黄石见了一面,许多情报便是此人带去的,如今此人还在考察期内,是以黄石只是给他提供了一些澳洲货的供货渠道,话也没有挑明,后金内部始终还是需要更为稳固的情报渠道,程相文投机的性子也让人不很放心。
运河上,闻香教的消息没有太多,似乎起事的事情没了下文,也或者只是在静待时机,李瑞他们据信确实是向官府出了首,但官中却并无实际措施,似乎有人去了景州调查,但还没有消息,而且起事一事石佛口始终没有亲自出面,很难攀扯到王家身上,若是不能攀扯到王家,李国用想来也不会下死力促成,也不知是当初的消息不实还是另起了变故。只是隐隐似乎的确有后金的人插手其间,而且王星平甚至可以断定,建州的手已经伸到了山东和直隶。
西南的情形让王星平颇为安心,永宁奢家最近打着援辽的旗号频频异动,奢崇明的女婿樊龙与部党张彤已经率军赶往重庆取齐,准备约期北上出关,不过王星平总是从这消息中嗅出些不同意味。但水西却安稳得很,贵阳以北的屯田区也治理出色,刚刚结束的秋收,成果喜人,不光粮食丰收,辣椒和其他新作物收成也都不错,至少王星平亲手建立起来的诘戎和镇西一系已经自给有余了。他还收到宋应星的私信,向他大畅了一番胸怀,这些日子他不仅跟在几位元老身边帮衬屯田与冶铁,还抽空游历了川黔许多地方,信中写了不少有趣见闻,这位学兄看来已经彻底放弃仕途,决定著书立说,但他还是希望王星平能够有所进益,将来成为一座靠山,使他能够心无旁骛,毕竟王星平为他营造的学术环境与实践安排,让其颇为受用。
当然,水西目前也面临着分裂,贵阳周边两部则溪的底层夷民,如今颇有归附之心,在王星平一力推行的各种政策下的确得到了实惠。但其余的各家水西宗亲则是因为王星平对底层的怀柔变得更为敌对起来,只是没有明面表现而已,当然王星平对水西的提防倒是一刻也没有松懈过。
不过按照惯例,国内的新闻了解完毕,总要关心一番国际形势,这也是在京中每隔半个月他的必做功课。
南海诸岛的治理正在逐渐深入内陆,东海路也即是原先的吕宋诸岛主要土著聚居区已基本实现了编户齐民,这得益于阿尔卡拉斯审计官的卓越工作,以西班牙人留下的档案为基础,元老院的改土归流成效显著,岷里城的城建呈现也使他成为元老院在婆罗洲以外最为标准的中心城市,米格尔主教乐不思蜀,于中出力不小,目前东海路已是大宋第三帝国的棉纺基地。
而在这个基地稳定不久之后,一支由三艘武装商船组成的贸易侦查船队也悄然起航踏上横渡太平洋的旅程,马尼拉大帆船凭空消失,但因为消息的断绝,即便是那些带着澳洲货物从菲律宾回到新西班牙的贵族们也没人知道真相,毕竟当日所有被俘的船员与军官如今还在郑和岛上的铸币工厂服着苦役,绝不会走漏消息。
不过有前任总督的广告,相信澳洲货的出现将会与马尼拉的和平整编一同带给阿卡普尔科双重的惊喜。但太平洋上的贸易秩序显然到了需要改变的时刻,因为今年的贸易季节,满载着白银的大盖伦船并未出现在他们原本应该出现的航道上,横跨大洋的贸易因为帝国在远东的失败而面临危机。
元老院中的一些小团体开始串联,认为应该主动进取,以给失散在新大陆的殷地安土著带去遥远故国的问候,舰队需要控制夏威夷这个中转之地,然后再决定是直接前往阿卡普尔科或是干脆在北美洲开辟一处新的港口。至少周太阁与王留美是如此认为,这次的行动正是在他们有些独断的东进鼓噪中得以成行的。
当然,商队前往美洲的消息,对于一般土著可能并无多大感觉,但前任总督夫人的现任丈夫佛朗哥先生却是明白其中好处,于是在一番斡旋下,他自愿充任了东进的向导并带着一艘自家的大船加入了这趟探险。
广南南路的林邑州已经建政,州治就设在西贡,但北方的澜沧、交趾两州还为郑主与阮主盘踞,两家联军自秋收后的一场惨败收场,便已无力抵御背嵬军自灵江一线发起的任何北伐动作了。如今,何时能直捣东京升龙府只看元老院挥军北上的政治准备而已,且北方还有鸿基这个钉子在。
黎朝天祚帝黎维祺遣秘使向元老院送去消息,说只要天兵能助其剿灭郑氏,便举国内附,以为大宋藩屏,不过从北方的情报获知,同样是这个黎维祺还以安南都统使的名义向大明发了求救文书,在那里面,天兵变成了大明官兵。
不过无论如何,整个安南已是砧板上待切的肉了,今年九龙江平原的屯田俱是丰产,大宋粮食基地的格局已经初现。
对香料群岛的攻略还在继续,安汶已经彻底降顺,伏波军的主力此刻正在这片海域寻找尼德兰海盗的舰队踪迹,荷兰东印度公司已很难在婆罗洲以西立足了,除了留有诸如屠杀土著与各国商人以及袭击达文港等血债的外,荷兰东印度公司在此地的商馆人员在解除武装之后并未被当作战俘,而是准许他们在一定条件下自由离开或继续从事贸易,但失去了武装的海上马车夫们,再不能在这片海域颐指气使了。
西面,亚齐与满剌加及各土邦在马来半岛的争夺日趋激烈,元老院乐得坐山观虎斗,无论哪边最终胜出,最后都是元老院得利,不过这也并不妨碍一支舰队穿越马六甲海峡前往接收普利卡特与科罗曼德尔海岸乌木海岸的荷兰武装商站,丢失了巴达维亚及周边据点后,这几处位于印度半岛,原本是吸纳当地棉布、靛蓝等染料用以在爪哇周边倾销的商站已经失去了意义,他们的商品就算运到也无法与澳洲布竞争,更何况如今公司已经事实上与澳洲人敌对,是以元老院中的西进派也就促成了此事,毕竟不能让王留美等人专美,而嗅觉灵敏的裴光袍自尝到甜头后,也早早加入到这分肥的队伍,有伏波军在,这片海域再没有任何可以威胁到他的存在了。
而东北方向的三处新拓之地台湾、流虬、济州则比想象中更为稳固,或许是向慕华风的缘故,在那里实行的集权统治比起南洋更少受到抵触,无论是为质的贵族还是下层的百姓,都在元老院的指挥棒下如臂使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