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了这条路,你就和我一样再也回不了头了……”
“放弃吧,哪有这样做徒弟的,和师傅抢功劳!”
“忠儿,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忠儿,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故而留下这一抹圣念于你心海,你还真是一点也不让我失望……”
“为师早在万载岁月前就已经计划好了一切,你又何必非得横插一脚?”
“你在说什么胡话,这世间因果为师谁也不欠,唯独你们……唯独你,忠儿,你是要陷为师于不义么?”
“……”
俊美男子行走在私塾后院,面上是无尽释然后的微笑,耳畔时不时回响起这数千年来某位苦口婆心的老师的劝告。
真是漫长而有趣的数千载,可惜今天属于顽皮学生和劝诫师傅的故事要到此落下帷幕了。
行至墨竹林,俊美男子停步,躬身抱拳朝竹林深处一礼,“在下杨忠,久闻先生大名特来一见。”
竹林深处,白袍教书先生盘坐在光滑巨石上,下边是缓缓向东流的溪水,听闻外边传来的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他的耳畔忽地传来叠声,似与外边完全一样,又各不相同。
“在下杨忠,久闻先生大名,今日终得一见。”
“我也想随先生行走天下,先生可否收我为徒?”
后半句,古生先生是跟随着心中回响吐露而出,尽管和记忆中的话语一模一样,但还是免不了有些许差异,比如一人是怀念望旧,一人是小心翼翼,可能当时还有点看脸色。
教书先生尚未开口,俊美男子杨忠就踏步走进了墨竹林,竹林也并未拦住他,它们与教书先生心意相通,知晓先生的真正打算。
杨忠走在自然小道上,额上不时冒出一颗汗珠,不是热的,是紧张。
杨忠心中感慨,真是刺激,哪怕是现在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心中依旧会有害怕的事情。
“先生。”看见溪流上的白袍先生,杨忠再次躬身抱拳一礼。
古生先生似没听见,依旧背对着杨忠盘坐,闭目养神。
先生不言,杨忠就一直保持着这一个动作不曾动摇,仿佛这是两人之间的一场无形抗争。
潺潺溪水,青青墨竹,先生一叹,轻声问道:“要走了?”
杨忠站直身躯,眨眼就似支撑不住般扑倒在竹林草地间,他缓缓闭上双眸,感受着此间自然与某人的气息,释然笑道:“嗯,学生怕挨打,本尊尚在时不敢来一见,如今只剩此神念化身,故而才有胆敢来再见最后一面。”
“你是怕我收拾你才不敢来?”古生先生觉得有点好笑,这家伙明明和他一样都属于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现在来和他解释原因,不觉晚了?还是说……
“你可以走了。”古生先生赶人。
杨忠面色一僵,当即从地上站起,顺手从一侧墨竹上折下一截竹枝,轻轻一抚,竹枝不见,只余下一根墨竹鞭子,俊美男子双手呈着墨竹鞭子中间一段,朝着教书先生双膝跪下,低头垂目“先生若心中有气,莫要一直憋着,朝着弟子发泄即可,毕竟是弟子有错在先。”
古生先生又是一叹,轻轻摇头,眨眼功夫化作一缕白烟消失在巨石上,出现在杨忠面前数尺之外。
先生注视着面前的人,眼前有怀念,有忧愁,更多的是一种充斥着多种情感的复杂。
“你满意吗?”对于这样的结果,你是否真正开心?这数千年的日子,你是否无数次坚持不下去,又无数次浴火重生?你的执念到底是什么,是我,还是自己内心的坎?
先生有很多话想问,可最终……
杨忠抬起头,目视着眸中那袭白袍,记忆中的两道身影完美重合在一起,一样的焦虑,一样的忧愁,对于他这位不孝弟子。
“先生,弟子无悔。”杨忠,杨老骗子,数千载岁月他不知变过多少次,可最后的最后,他还是回到了这里,回到了先生面前,又变回了那最初的,在师傅面前从未撒过谎的执拗少年。
“那就好,鞭子我留着,你走吧。”古生先生取走了墨竹鞭,留下了杨忠。
“先生……”杨忠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正如你数千年不曾听劝一般,对我同样没有意义……”古生先生抬眸仰望,眼眸里竟是浮现一片迷茫。